返回

刀客和女人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三章(七)第(1/2)页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黑虎离开罗和夫妇的家,决意不再干土匪了。他要做一个好人。

    那么,到哪里去谋生呢?回柳镇是不行的。吕子云和刘轱辘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想远遁他乡,那样固然会减少麻烦,可是父母的坟茔在这里,自己从小在黄河滩上长大,一股割不断的乡情扯着他,使他不想远离。

    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奢望。就是盼望有一天珍珠还会回來,回到家乡來找他。假如自己离开这一带走了,珍珠回來后到哪里寻找呢?虽然理智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多么小,说不定珍珠已经离开人间了,但感情又告诉他,珍珠不会死,有一天她会突然回來的。自己不能远走,要在这一带等她!等她!等她回來,等她团聚,哪怕等回來的只是一个确切的消息,或者一具尸体。等她就是一切!这才是黑虎不愿远走高飞的主要原因。

    黑虎从此隐姓埋名,在柳镇周围四五十里以外的一些村子,打短工混日子。东家干几天,西家干几天,虽说挣不下什么钱,却也有饭吃。他很满足了。

    不久,他又听人们传说,黄河滩两岸,土匪杀人放火的事又多起來了。百姓们还说,打头的土匪叫黑虎。他听了大吃一惊。想來想去,估计是吕、刘又回來了。他们对自己怀恨在心,故意打着自己的旗号到处抢劫杀人。黑虎十分恼火,感到心惊肉跳。

    黑虎的猜想完全对。自从他带人和日本人打了一仗逃走后,吕子云、刘轱辘火冒三丈,后悔当初不该救他。这回把老本都让他拼光了!手下还只有十几个人。他们找不到黑虎,便重新回到这一带,更加穷凶极恶地杀人放火,全都打着黑虎的旗号,想借官府的力量剪除他。即使官府逮不住,也得让黑虎不得安生。

    这天中午,黑虎正在一户财主家锄麦地,忽见村里一群人手持棍棒朝他扑來,大声呼喊着要捉拿他。黑虎见势不好,丢下锄拔腿就逃,一直跑出七八里,才摆脱追赶。

    他在一片野草洼里坐下歇息。喘息稍定,肚子饿得叽咕叽咕叫起來。干了半天活,又跑了这么远的路,早上喝的两碗稀饭早光了。心中懊恼不解,难道被人认出來啦?可这里距柳镇五十多里远,不会有熟人啊!黑虎苦苦思索,终于恍然大悟。原來黄河滩两岸,原先随吕子云、刘轱辘干土匪的人很多,全盛的时候多到四五百人。后來,不少人抢了金银财物后,又偷偷回家,洗手不干了。想必这村子里也有这类人?他们曾和黑虎相处过不少日子,当然会认得黑虎。这么一想,黑虎发起愁來。当初干过土匪的人那么多,散布在故道两岸,怎能记得清谁的家在哪个村子?这么说,即使出來打短工,也有随时被认出來的危险!想到这里,黑虎顿感草木皆兵,环顾四周的村庄,心中凄惶起來。

    谁知事情比他预想的还糟。那个村的财主发现黑虎后,立即报了官,说发现黑虎乔扮短工,來他家刺探虚实,准备抢劫云云。最近以來,由于吕子云、刘轱辘以黑虎的名义频繁作案,各地方官府都贴出告示,悬赏捉拿黑虎。凡是交通路口和集镇上,都画了黑虎的像。各村百姓把黑虎视若猛兽。尤其是财主们更加害怕,找短工也一定要审视一番,唯恐黑虎或其他土匪混进家中。

    这一來,黑虎别说找活干,大白天连面也不敢露了。他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受尽饥寒之苦。

    日子一天天过去,黑虎越來越穷困潦倒,他又一次感到走投无路了。如果说当初干土匪只是为了报仇,杀欧阳岚和白振海;那么现在,他对整个社会都仇视起來了。他感到委屈,他恨这世界上的人们,为什么不让他改过自新。他在心里叫喊:“做好人真难啊!”

    初夏的一天晚上,他在一片野地里睡觉。黑虎沒有铺盖,身子蜷曲着倒在草丛里,薅了一些青草盖在身上。露水像雨水一样打湿了全身。荒野里不知名的小虫在叫,它叫叫停停,停停叫叫,老也不肯安静。黑虎睡不着觉,翻身将两手枕在头下,望着漆黑的夜出神。夜色像一张巨大的布幔覆盖着大地。他感叹,天地之大竟沒有一块能让他容身的地方。在绝望的苦想中,黑虎从心里又生出一股怒火。既然不让我靠双手挣钱养活自己,那就只有去抢了!抢他妈的!

    黑虎翻身爬起來,从怀里掏出一直揣着的那四截断指,托在手上,往豫东方向告罪似的说:“大姐呀大姐,我……做不成好人了哇!”

    黑虎从此又做了土匪。但这次,他是一个人干了。

    黑虎终于交代了自己的全部罪恶。

    在那一瞬间,他感到一阵轻松。当土匪十多年,有谁知道自己的痛苦呢?有谁听过自己的倾诉呢?可这位共产党的驼背法官却乐意听,而且常常递给他一支烟,倒一杯茶。他很严肃,又很和善。

    但过了几天,他又突然后悔了。他发觉自己上了当,上了那个驼背法官的当!黑虎绝望地想:“他是在掏我的口供啊!”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当初沒有干土匪,欧阳岚、白振海都能把我当土匪砍头,现在真的干了十多年土匪,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活得成?活不成了!

    黑虎躺在大牢里,自知罪孽深重,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拉出去枪毙。在经历了最初的慌恐之后,渐渐地他又坦然了。死,对于他來说,早已不是可怕的事。这十几年原本就是多活的。可黑虎回首往事,觉得这些年來都是在拼杀劫夺,凶险打斗中生活过來的;人间的温暖和宁静,他还不曾享受过一天呢。若此刻让他死,他又无法抗拒。他不禁对世界充满了留恋之情。

    他更加强烈地怀念起珍珠來。希望能在临死前见她一面。这么多年,他怀着坚定的信念在等她,可她一直沒有音信。他多少次失望,焦虑,忧心如焚。只要有片刻的安静,珍珠的身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常常忘情地一跃而起扑过去,结果发现那只是幻影。他曾悄悄潜回柳镇南边的故道里,打扮成过路人的模样,向柳镇放羊的小孩子打听珍珠的消息。然而,一次次都失望了。而每一次失望,都使他的思念更加强烈。

    有时,他想到他们的孩子。那孩子是什么模样呢?一定像珍珠。两只大眼,桃子一样的脸形----唔,不对,应当更像自己,因为儿子应当像爹。黑黑的脸,黑色的眼珠,鼻子也翘起一点。谁知道呢?也许既不完全像珍珠,也不完全像自己。在他脸上,应当既有珍珠的模样,也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样的面孔该是什么样子呢?黑虎想象不出來了。但他一年年地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