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记得,在她**岁的时候,有一次,她拿着奶奶给买的一串冰糖葫芦吃。吃着吃着,忽然发现黑虎哥手里没有,正馋馋地望着自己。珍珠忙把糖葫芦摘下几个来送过去。黑虎迟疑着正要接,恰巧一枝花看见了,几步闯过来,“啪!”一巴掌打掉了。拧住黑虎的耳朵说:“你也配吃!”又捉住珍珠的小辫儿,使劲往下扽,咬着牙骂道:“天生的下贱胚!”在她额上又重重地戳了一指头,才斜着眼,一扭一扭地走了。
珍珠摸着自己的辫根儿,疼得噙着泪水。黑虎忙上前为她擦泪。珍珠看到,黑虎哥那只被拧过的耳朵通红通红的,可是他却没有哭,眼睛里闪着仇恨的火光。从此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黑虎再也不吃珍珠给他的东西了。
“你吃嘛!”珍珠着急地把东西塞到他怀里。
“不吃。”黑虎又还给她。
“没人看见的。”
“那也不吃。”
“那……你还和我好吗?”
“好!”
两个孩子依然很要好。但他们已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些不同的地方,又好像有些共同的地方。说不清。
不几天,一枝花的尿壶被人钻了一个洞,晚上撒了一被窝的尿。天明骂骂咧咧地把被子晒出来。等她离开后,黑虎拉着珍珠,偷偷凑上去看,被子上湿了一大块。珍珠捂住嘴笑了:“嘻嘻,这么大个人了,还尿床。”
黑虎赶紧把她拉到一旁,神秘地说:“不是。她的尿壶有个洞,漏的。”
“真的?”
“真的。”
“谁钻的?”
“我。”
“嘻嘻……”珍珠开心地笑出声来,前仰后合。黑虎慌得赶紧拉着她跑回后院去了。
黑虎带着珍珠,常从后门溜到丁字街上去玩耍。这里是一个繁闹的世界。沿街卖唱的,挎着竹篮卖绣花的,打拳卖艺的,卖各种风味小吃的,补鞋的,剃头的,都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赵松坡的铁匠炉旁,是他们常去的地方。赵松坡脸膛紫红,两腮挂满络腮胡子,眼睛特别深邃,眉毛浓黑,拧着弯儿护住两只眼,看见黑虎和珍珠,显得特别和善。他一边不停地翻动着烧红了的铁块,一边笑哈哈地关照:“孩子们,离远一点,当心火星子溅着……”珍珠赶忙后退,捂住脸,只从指缝里往外看。黑虎却勇敢地偎上去,要拎大锤。可是憋红了脸,也拎不动。赵松坡开心地笑了:“哈哈!不行吧?”赵松坡的儿子大龙拍拍手里的风箱:“来!虎子,你拉风箱,看我的!”
大龙才只有十七岁,已长得虎背熊腰,几十斤重的大铁锤拿在手里,像棒槌那么轻。他和父亲配合默契,锤声响成有节奏的点儿:“叮!——当!叮当!——当!叮——当!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叮……”
大铁锤要追着小铁锤敲击的地方,使劲儿砸,一阵急风暴雨似的。有时要连续十几大锤,没有一膀子力气是不行的。铁块冷却了,赵松坡用铁钳夹住,重新送进炉膛里烧。大龙丢下锤要拉风箱,黑虎却不让了:“大龙哥,你歇会儿!”大龙只好擦把汗,笑着在一旁看。黑虎使足了劲,才勉强拉得动。珍珠也急忙跑上去,帮着一拉一推,炉盘上的火苗立刻一蹿一蹿地上来了。他们高兴地笑着,拉着,好开心哟!
赵松坡忙对大龙说:“快接过来,别累着他们。”黑虎和珍珠已累得手酸气喘,只好松开手。赵松坡从腰里摸出几个钱递过去,“看,那边有卖冰糖葫芦的,快去!”两个孩子接过来,欢呼着跑走了。
更多的时候,黑虎和珍珠是在孩子们中间玩耍。
起初,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不乐意和珍珠玩。那完全是一种本能的恶感和戒备心理。他们认为珍珠是财主家的孩子,吃得好,穿得好,和穷孩子们不是一伙的。
黑虎像办什么交涉一样,和他们解释:“珍珠也很苦!”
“她家那么多地,那么多马,珍珠怎么会苦呢?”孩子们不理解了,凑上来眨着眼问。
“她没有娘。”黑虎这样回答。
“呀!……”
孩子们于是同情起来,立刻咋咋呼呼地表示,可以和她一起玩了。刚才,珍珠畏缩着,心里真害怕孩子们不要她一起玩,泪珠子已经挂在睫毛上。现在,她高兴得红着脸笑了。
他们玩得非常开心,花样也多。在皎洁的月光下“捉迷藏”,“杀羊羔”,“娶媳妇”,“斗拐拐”……
最有意思的是“抬大官”。
这个游戏很有气势,可以几十个孩子一齐玩,而且要化妆,分配角色。坐轿的大官叫“小红孩”,这个角色最享福,黑虎是孩子们的领袖,多由他扮演,没有什么争议。其余的角色有小老鼠、狸猫、兔子、旗手、炮手、锣手、鼓手等等。有时为了分配角色,几十个孩子吵得一塌糊涂。大家最不愿干的是小老鼠。小老鼠要四个,实际是轿腿子,游戏开始后,要由他们打起扣手,让小红孩坐在上面,沿街游行,很吃力。而且这名字也难听,大多不愿意干。常常总得由黑虎亲自点名,当然要拣力气大些的。如果再不愿干,黑虎便发脾气:“不愿干?滚!”几个小老鼠只好自认晦气。不过,为了不让他们太累,有时也派八个孩子,轮流抬,还更显得威风一些。
玩这个游戏,还有一个顶重要的角色,就是花喜鹊。花喜鹊要穿得花,身段活泼,最主要的是会唱。珍珠有一副好嗓子,其余条件也都占先,因此多由她扮演。小老鼠、狸猫、兔子之类化妆起来,并不麻烦。都是头天约好,各自从家里刮些锅底灰来,调一调涂在脸上。如果碰巧谁家母亲正染衣服,能偷些红绿颜料来,就算上品了。当然,孩子们的化妆技术是相当低劣的,任凭各人发挥想象,在脸上乱涂一通。常常分不清谁是狸猫,谁是兔子,一律都像舞台上的小鬼。他们主要讲形似,游行起来,看谁动作模仿得像。
游戏开始了。小老鼠们弯腰打成扣手,小红孩坐在上面,喊一声:“起!”于是,队伍就浩浩荡荡沿丁字街一路走去。放炮的炮手没有炮,不断鼓腮,从嘴里“咚!咚!”发出响声;敲锣的没有锣,拿个破铜盆,“当儿!当儿——!”敲个不住。那些不入流的角色们,随便拎个什么家什,叮当乱敲,完全没有章法,只要敲响就行。
兔子在前面开道,一蹦一跳的,不时向两旁看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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