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叫:“回避。”扮兔子的孩子其实不懂什么叫“回避”,只是唬儿马哟地叫,常把“回避”叫成“混屁”,居然也没谁纠正。兔子挺厉害,所到之处,不管大人孩子,都要躲一躲,闪出一条人巷,仿佛真的来了什么大官。狸猫不断扭着屁股,做打伞状。有时也用棍子挑一顶破草帽或自编的柳条圈代替伞,不离小红孩左右。小红孩做了大官,高傲得很,目不斜视,对夹道欢呼的百姓毫无安抚的意思。
这时最出风头的还是珍珠。她扮演花喜鹊,要一路唱,一路扭,载歌载舞。唱词是:
小红孩呀,戴红帽呀,
四个老鼠来抬轿呀,
狸猫打着伞呀,
兔子喝前道呀,
问你做的什么官呀?
……
唱到这里,下面还有一句,要由小红孩回答。于是黑虎把个头摇得像货郎鼓,接唱道:
啷当啷当不知道哇!
这未免可悲!自己坐在轿上出巡,一帮人前呼后拥,威风凛凛,两旁黎民百姓夹道欢迎,小红孩却不知自己做的什么官,可见其为官糊涂了!于是看热闹的大人孩子们哄然大笑。如是多次重复,花喜鹊唱一遍,问一次;小红孩仍是那句话:“啷当啷当不知道哇!”而且毫不惭愧。
这样闹腾到半夜,看热闹的笑够了,孩子们也累了,才算罢休。自然,黑虎扮演的糊涂官,珍珠的嘲讽和顽皮劲,都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然而,这一切都像流水一样,随着童年的结束而流逝了。
如今,奶奶死了。黑虎哥搬出去了。十五岁的少女珍珠,像一个被人忽略,被人遗忘了的人,被丢弃在这个深宅大院里了。
院子里那棵老楸树,常在黄昏时摇动着硕大的叶片,唱着沙哑而苍凉的歌。珍珠久久地在树下徘徊,伫立,沉思。蓦然,房脊上瓦片“嗒”地响了一下,她吓得咬紧了指头,仓皇四顾。等看清了房上是一只夜猫,才惊魂稍定,两串清清的泪水挂满了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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