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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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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二)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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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柳镇,欧阳岚家算个大户人家,连镇长刘大炮也没有他的地多。欧阳岚父亲早年亡故,靠母亲支撑家门。他是一根独苗,自幼熟读经、史、子、集,曾想离开田园,走科举仕途的道路。不幸宣统皇帝下台,他悲观厌世,从此闭门不出,帮助母亲经管土地。

    欧阳岚十六岁成亲,娶了柳镇东面七里王庄王家财主的女儿玉梅为妻。玉梅长得身材修长,面皮白嫩,说话慢声细语,性情十分温柔,加上知书达理,很得欧阳岚欢爱。玉梅又孝顺,婆母也喜欢她。但到了三十岁上,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先是婆母急了。

    这老女人本是贫寒出身,长着一副高大的身板,性情泼辣。男人死后,她独自掌管家财。虽然常年觅着大领、二帮,忙时还雇许多短工,但她却一样跟着下地干活,而且对雇工十分挑剔。下人谁想偷懒耍滑,休想瞒过她的眼去。柳镇的人哪个得罪了她,她敢跳到丁字街上,骂你三天三夜,话不重样。靠着她的强悍耐劳,家业不仅没有败落,反而一年年更兴盛起来。

    这是个有主见有心计的女人,在儿子欧阳岚身上,寄托着她的全部希望。自小儿草棒也不让他捏一下,天大的苦由自己吃,专意供他读书,指望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不承想,上天不遂人愿,大清换成民国,希望变成泡影。她一天到晚,除去干活,操劳家务,就是骂人,骂孙逸仙,骂袁大头,骂张大帅,没有她不骂的人。

    如今,眼看欧阳家要断子绝孙,老太太就更急了,仿佛老天爷成心跟她过不去。一张骆驼脸整天吊着,看见草鸡下蛋,母猪下崽,也要借题发挥,说上一番不受用的话。最后索性骂到玉梅脸上:“呸!屁也不听你放个响的,养个小老鼠下来,也算你是个女人!”玉梅天性懦弱,泪水刷刷地往下流,不敢有半句回言。

    接着欧阳岚也急了,在屋里倒背手摇头晃脑:“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时常怨恨玉梅不能生育。

    但他绝不骂人,也不大声喝斥。欧阳岚是读书人,很以口出秽言为耻,即使对玉梅施以皮肉之苦,也不打在脸上,他很懂得“尊重”妻子的人格。也不用棍棒拳脚,那太野蛮,只在房间里,用两个指头捏住大腿、**或者肚皮上的一块肉,使劲拧来拧去,像在认真旋一枚螺丝。这就比一般庄稼汉打老婆凶神恶煞、大呼小叫的样子“文明”多了。自然,他是不允许玉梅哭出声来的,那样会被人笑话,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于是,晚间在他的卧房里,常有一种罕见的景象:两人顺头躺在一个被窝里,脱得精赤。黑暗中,莫看欧阳岚一声不吭,其实他正在被窝里“拧螺丝”。除了玉梅一阵比一阵剧烈地抽搐,和由于控制不住而发出的令人揪心的低声泣叫,隔窗三步以外,你简直听不到任何动静。发生这一切时,玉梅的嘴唇咬得出血,而欧阳岚却是绝对心平气和的。

    到了白天,欧阳岚照例文质彬彬,很和蔼。当着下人的面,他总是看着玉梅的脸说话,一副很敬重的样子。逢到母亲辱骂玉梅,欧阳岚还把老人家搀进屋子,皱着眉头劝说:“娘,你老别骂了。有子无子在于天命,都是儿子造化不好,不怪玉梅。”因此,柳镇的人都认为欧阳岚很有贤者的气度,毕竟是读书人,懂道理。

    这内中的苦楚,只有玉梅自己知道。可她连娘家人也没告诉过。她知道自己有短处,娘家人闹上门来,说什么呢?倘若惹恼了欧阳家,一纸休书打发走,就更没脸见人了。被折磨得无法忍受时,也想到过死,死了多好啊!可她又怕辱没了娘家的名声。

    她怕天黑。日头刚刚沉西,阴影就向她袭来了。夜色降临之后,仿佛周围都是厉鬼,她不禁毛骨悚然,失魂落魄。她开始脱衣上床时,手脚就止不住地发抖,牙巴骨敲得“哆哆”响。早已躺在被窝里的欧阳岚,时而阴冷,时而微笑地看着她。当他伸手将她拉进被窝时,玉梅已恐怖得像一只捆在案板上的羔羊,软绵绵地缩成一团团。她必须和欧阳岚睡在一头。他离不开一个女人的肉体,他需要发泄**。当他歇息一阵之后,便开始那没完没了的拧螺丝似的动作。玉梅呻吟着向他哀求:“……啊……你饶……噢!……了我……吧!……”欧阳岚松开手头的一块皮肉,又捏住了另一个部位。这一次只捏住一点点,像手指甲那么一点点,又猛烈地拧起来。他知道,捏住的皮肉越少,拧得就越疼。直到他累了,睡着了,两个指头才慢慢滑下来。

    她怕白天。怕婆婆吓人的脸色和不堪入耳的咒骂;怕丈夫那留着八字胡的白方脸,怕他眯着的眼睛和挂在唇边的阴笑。她知道那是伪善的,但她不敢揭穿。她看见他就心惊胆战,她完全被他征服了。

    玉梅在痛苦的熬煎中,忍气吞声,泪水洗面,很快就憔悴了。她像一株凋谢的玉芙蓉,少女时代的容颜一去不返。

    欧阳岚早就对她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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