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刚才听到琴声停了,就知道你会过來。”咏之快速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
“刚好路过,看见你在,就进來了。”心城像是被探了秘密,然而这次真是无意。
一段沉默过后,心城又问,“是作业么?画得怎么勤快?”
“你何时看见我为作业发狂了?”
“哈哈!陆才女确实不必。”心城玩笑似的说道,然后又看了看她,低声地问:“我去小卖部,你要喝水么?我去买。”
“嗯!照旧。”
心城轻轻关了门,沿着走廊走出去。长长的那条路,一个人走过的时候,就会想起,两个人走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的影子,被身后的落日,拉得比另外一个人长----然后就笑着去踩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的黄昏。
冬至依然吹着冷飕飕的风而至。
赵季桀已经一天沒看见女疯子,他沒有觉得不适,只是觉得奇怪,前几天还跟得很频繁,上课的时候,从教室的窗口往出去,还能看见校门对面的马路,女疯子走來走去的身影。回家的时候,她有时还会跟到家门口,夜晚学习的时候,有时从窗台上看下去,她也会在楼下走來走去。她很安静,不叫喊,也不出声,就那样徘徊在夜的深处,人世的边缘。他有跟妈妈提过这件事,然后母亲的脸色只是惊讶地看着儿子,然后又说,“可能是其他村走出來的吧!这年头挺多疯子的,别管太多了就是。如果觉得她骚扰到你了,可以赶走她的。”
“那倒不必。”
----可是,如果赶走你了,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是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
昨天,听林美景说,她找到爸爸了,不过现在在医院,神志不清。她只说了这些,其他的一律就沒再说了,我知道她很爱她爸爸,但是她倔强地说完的时候,沒有哭,反而嘴角露出一点微笑。那些稍纵即逝的微笑,是为幸福锦上添花的标志。
可是,冬至的第二天,人们发现女疯子死了。
那晚的最低温度,降到了零度边缘,天气预报接连发出了几个寒冷的警告的时候,那时的她,竟然沒有想到,她就在这个寒冷的夜里,被冷死。就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她蜷缩在墙角,外套外翻,露出青紫青紫的发胀的肚子。模样很可怕,嘴角还残余着一些呕吐物。
心城站在她面前,來往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地将她包围住,在喧嚣的人声里,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转身的时候,他觉得眼睛涩涩的,温热的液体在脸上一滴两滴滑过,消失在冬日的空气里。
林多华昏迷了两天后的午后,在暖暖的冬至的阳光下,清晰地醒过來。
他看见周围的人,然后看了看身边的一切,一个激灵就坐了起來。
那天被心城从现场带回的二胡,放在他的床头,他看见的时候,仿佛是如获至宝般,一下子抢了过來。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
医生來了,林多年站了起來,跟随着医生走过去。
“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年。”父亲看着大伯说,努力地想要他记起这些。可是,若是这么容易的话,他也不必落到如斯境地。只是林多年太了解他哥哥了,从小他就倔强,说一不二的性格。当年他离开的时候,那么决裂,说不定,就再也不会想回去了。所以,可能他是记得这些的,只是不想回去面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只是摇了摇头,用惊恐的表情看着林多年,然后抱着二胡紧靠着墙壁。
“他记不得我,医生,有什么办法么?”
医生叹了口气说,“精神之类的疾病,急不得,现在你们需要做的,是要他重新接受你们,然后才能配合着让我们治疗,以让他记起以前的人和事,但是,我们还不知道他精神失常的原因。所以需要进一步详细的观察,这段期间,你们要多点來陪着他,让他们接受你,这是成功治疗的第一步。”
“我们知道的。”心城看见父亲沉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看见医生做了一系列的例行检查之后离去。他仍旧坐在床边,而大伯此时抱着二胡,摸了摸这,又摸了摸那的,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心城转过头看见林美景红着眼眶。此刻她的心里,却是在想着----如果,我可以说,这是活该么?当年一走了之,今天成了这般模样,失去至亲,也失去了原來的自己。
可是,所有的一切,仍然是不了解。
只有林多年,才最明白哥哥最初的悲痛,但是后來他所经历的一切,却在岁月里,成了谜。
----那一年,他从石村离开后,沿着北上的城市一直走,但是走不远,就在其中一座城市停留了下來。他身上沒有多余的钱,第一天到了新的地方,便马不停蹄地去寻找赌博的地方。他依然离不开酒精的麻痹,那个晚上,他赢了不少的钱。可是就在神志不清地往宾馆走去的时候,却遭受脑后的一击,然后眼睛一黑,差点倒了下去,他回身,看见几个像是赌馆里的人。他大吼,然后就要冲上去打他们,就在他抡起手中的酒瓶要砸下去的时候,就看见手快的对方抢过酒瓶,往他的头上砸去。那一刻,他只觉得头昏脑胀,暖暖的液体,从头上流了下來。昏迷过去的那一刻,他看见妻子美好的笑容。
然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來。沒有死,其实已经算是万幸的事,他身上沒钱,医院已经够仗义地救了他。被医院放出來后,他身上沒钱,不知道往哪里去,刚开始他坐在路边发呆,肚子很饿的时候,他去抢别人的东西吃。渐渐地,他越來越记不起以前的一切,脑袋越來越痛,特别一到刮风下雨的夜晚,头会痛得像是要裂开。
若是将他的这十几年,放到特定的镜头前的话,很难放大那种靠着神志不清的灵魂活下來的生活情境。
生存是人最大的本能,但是生活,却又是一门更大的本事。
但是对于生存与生活來说,他都是迷糊不清的。
他哪一年,获得了一把二胡,然后如获珍宝般拉起了二胡的曲子,谁都不知道。
他哪一年,记起了那些弹过许多个夏天,许多个午后的,父亲教会的,只有弟弟和自己才会的曲子,他也不知道。
他就那样出现了,仿佛漆黑的夜里突然出现的黑猫一般,谁都不知道,它何时出现,经历过什么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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