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也是他的父亲。他从出生到现在,二十二年了,还沒有见过他的亲生父亲。二十二年了,你父亲也沒有见过他的这个儿子。父子相亲,是人的本性。现在他们父子近在咫尺,如果人为阻隔,对这两个当事人來说,那很残忍。”
蔡东萍不再多言,不再争辩,在律师话未说完的时候她便站起身來,冲她家的那个年轻门房大声喝道:“小张,送客!”便径自走出了客厅。
无奈,周欣和律师只得再次去了人民法院。
法院的法官当着他们的面,给蔡东萍的律师打了电话。法官向蔡东萍的律师强调了蔡百科和高纯各自的合法权利,并且特别提醒:“如果蔡东萍沒有合法理由就这样拒绝高纯与父亲相见,显然剥夺了高纯的合法权利,也剥夺了她父亲的合法权利。如果高纯一方诉诸法院,法院将会派人去蔡家当面征求蔡百科的意见。如果蔡百科本人同意见他的儿子,那么蔡东萍也不可能再加阻挠。事情要做这一步,就不好看了。你作为蔡东萍的律师,我们希望你正面做做她的说服工作。”
蔡东萍的律师在电话中大概做了些解释,法官重复了已述的观点,催他尽快答复。打完这个电话之后,法官又安抚了周欣和高纯的律师,告诉他们蔡东萍的律师已经表示一定向蔡东萍转达法院的意见,说服她以亲情为重,以法律为重。你们就再等几天吧,等几天再说。
在等待蔡东萍回话的几天里,周欣和方圆又去李师傅家,和李师傅商量看护高纯的安排。根据医生的说法,这两天开始给高纯用了一种名叫纳巴西林的药剂,看來比较对症,高纯的病势有了明显好转,烧也退了,说明体内炎症已经得到控制。医生说估计持续用药一到两个月,病情就会基本逆转,到那时高纯就可以出院了,可以找个地方慢慢养着去。这个情况让大家都很高兴,商量好:在高纯出院之前,李师傅和方圆负责白天,一个上午一个下午,周欣负责晚上,轮流去医院陪护高纯。李师傅和方圆对周欣的安排沒有异议,只问周欣一个人盯一晚上行吗?从晚上六七点一直到早上八点,你白天还有画坊的事,还要照顾你母亲,天天这么盯,扛得住吗?周欣说扛得住,沒事。陪周欣來的谷子这时慨然上前:算我一份吧,我帮周欣一起盯晚上。周欣感激地看了谷子一眼,算谈定。
看护高纯的分工从当天开始生效,周欣和谷子从李师傅家直接奔了医院。他们赶到病房时看到护士正给高纯输液,周欣便问:“怎么到现在还输液呀,平时不是白天输吗?”护士说:“这是加的,他又发烧了。”周欣问:“怎么又发烧了?”护士说:“药一停可不烧就又起來了。”周欣吃了一惊:“药停了!哪个药停了?”
周欣扭头去找医生,医生是夜班的,对白班的情况不了解,查了一下记录,又打了个电话,才对周欣做了说明:“啊,昨天病人退烧是因为用了纳巴西林,这种药是德国原装进口的,比较贵,所以今天停用了。”
“为什么停用?”周欣问:“刘大夫昨天还说要给他用一到两个月呢。”
夜班医生说:“我问刘大夫了,她说因为今天接到了财务部通知,这个病人账上的钱已经沒有了,所以这个药就暂时停用了。”
周欣恳求:“你们先给他用上吧,高纯的父亲很有钱,他父亲会把钱送來的。你们先给他用上吧,行吗?”
夜班医生说:“不交钱我们从药房拿不出药來,你明天还是找刘大夫说吧,啊。”
第二天周欣沒去找刘大夫,她拉上律师一起,又去了人民法院。法官看來也被这事弄烦了,至少感到自己的权威被蔡东萍及其律师一再藐视,于是拿起电话冲蔡东萍的律师一通光火:“你跟你的当事人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她,她要再这样处理问題,到时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就这样吧。”法官不等对方反应,愤愤然挂了电话,对等在一边的周欣及刘律师说道:“你们别管她同意不同意,你们后天就带蔡百科的儿子去见蔡百科,我跟你们一起去!只要见到蔡百科本人,什么住院费医药费的事,你们都可以谈。儿子是他生的,他就得管!”
周欣当然高兴,看了刘律师一眼,刘律师也放下心來,两人都觉得总算出了一口闷气。
从法院出來,周欣马上去了商场,为高纯即将到來的父子相见买衣服买鞋。然后,她又去医院找熟悉的护士长,好话说尽地借出了一辆轮椅。那轮椅已经很久沒用了,很脏,但零件还算齐全。周欣找抹布好好把它擦了一遍,擦到一半她接了个电话,是律师打來的,声音兴奋,告诉周欣法官來电话了,说蔡东萍已经同意后天让高纯去见他父亲了。律师说后天上午九点他先去,就在仁里胡同三号院蔡百科家,他在那儿等周欣带高纯过去。周欣也很高兴,说:好!
后天,距后天还有两天的时间。两天的时间对陷于病床的高纯來说,似乎不算什么,而对周欣來说,反而有些漫长。蔡东萍仍然沒往医院送钱,那个救命的纳巴西林仍然沒再给高纯用上,高纯的体温也因此时起时伏,总不正常。可周欣看得出來,高纯的精神状态比前些天清爽了许多,她能看出他在期待与父亲相见。周欣和李师傅交接班时也就此聊过,李师傅也说高纯白天一整天都沒睡觉,躺在床上就那么睁着眼睛,肯定想事情呢,想他爸呢。周欣说:是啊,如果明天能见到他爸,他爸肯定会帮他的。人老了,自己又有病,怎么会不疼儿子。李师傅也说:其实高纯想见见他爸,倒不一定是为了拿钱治病。他妈不在了,除了他爸,他在这个世界上,算是举目无亲了。像我这种有老婆有闺女的人,一看着高纯就觉得这孩子可怜。周欣说那是。
见面的日子终于到了。早上七点,李师傅就赶过來了,帮周欣给高纯洗脸漱口,吃饭吃药,穿衣系鞋。早上八点,谷子也來了,帮周欣将高纯抱上轮椅,推出医院,又从轮椅抱到出租车上。从医院到蔡百科家大约四十分钟路程,他们八点十分从医院门口出发,在上班的交通高峰尚未结束之时,便已驶过横跨于北海与中南海之间的金鳌玉蝀桥。他们从故宫的西北角左拐,很快望见了巍峨的鼓楼。鼓楼大街车流如虹,这时周欣的手机响了,是刘律师來的电话,刘律师是在蔡百科家门外打过來的,刘律师告诉周欣,今天恐怕是见不了啦。
周欣说不清是惊愕还是窝火:“为什么!蔡东萍又不让见了?”
“我沒见到蔡东萍,”刘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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