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高纯虚弱的脉搏。
这间病房共有十二张床位,每个床位都有患者家属在旁忙碌,相形之下,高纯显得非常孤单,更不要说这病房中尤属他的病情最重。他面色灰败,气息委靡,看见周欣來了,只微微用眼神致意,无力做出更多反应。周欣喂高纯吃了她带來的饭食,饭后高纯依然精神不振,周欣出门问了医生,才知道高纯输的药里,有安眠镇定的成份。
“病人的伤处现在还沒有消炎,疼痛感还比较强烈,所以我们在药里加了安眠镇定的药物,让他多睡一睡,对镇痛和恢复体力都有好处。”
周欣不知多少次这样问医生了:“他现在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又恶化了,他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消炎退烧?”
医生想都沒想,立即回答:“情况不是太好。前一阵因为医疗费用的问題我们在治疗方案的选择上受了比较大的限制,后來他家里汇了点钱,我们重新做了方案。昨天他家里來人问了他的情况,表示回去要再商量一下。从口气上看,可能他家里经济上也有困难,可能不一定愿意支付这个方案的费用了。”
周欣问:“如果不用这个方案进行治疗,还有其他什么方案吗?”
医生答:“这个方案要是不行的话,那只能再听听病人亲属的意见了。高纯长期高烧不退,手术不能正常进行,只能截肢了。如果本人或家属不同意截肢,下肢瘫痪看來很难避免了。他体内其他器官也会受到牵连,随时都有发生病变的危险,我们也是根据这种潜在的危险,才制订了那个治疗方案。其实那个方案对病人目前的情况是非常必要的,再拖就不好说了。”
周欣急切地再问:“你们沒把这些情况跟他家里人说吗,他们不知道再拖下去的后果吗?”
医生苦笑一下:“他们家里人对医院成见很深,总认为我们是乱开贵药,是想多挣他们的钱。带着这种偏见來谈方案,方案能谈得好吗。”
周欣只能默然无话,听到医生说了一句:“你是他女朋友吧,你应该多做做病人亲属的工作。咱们都实事求是。你是他女朋友,你也不希望病人终生残疾甚至再出危险吧。”
周欣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是!”又仓促地摇了一下头:“啊,我,我不是他……”
医生以为周欣沒听明白,又做了进一步解释:“还有,除了钱的问題,病人的护理和心情也是很大问題。现在病人抵抗力非常差,一旦引起并发症很可能导致生命危险。你们作为他的亲人朋友,都沒人盯在这里照顾一下,病人吃喝排便都要由别的病人亲友帮忙,人家帮忙是非常有限的。你们也好,病人家里也好,总得有人在这里盯一下嘛!”
医生一腔不满,忿忿然走了。周欣知道医生的不满并非因她而生,但她还是羞愧难掩。那天她打电话托谷子照顾一下母亲,自己就留在了医院,从白天守到黑天,一直守到很晚很晚。晚上病人们快睡觉时,高纯忽然清醒起來,开始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高纯主动开口说话,令周欣感到非常高兴,他和她聊到许多往事,甚至聊到那些曾经令他激动的理想,那些再也不能实现的追求。那些追求在高纯干枯的唇间依然美好……美好的舞蹈,美好的爱情。
“小时候,我妈说我的腿长,就让我去学跳舞。学跳舞要比学别的花钱多,可我妈还是让我去学……我学了舞蹈,就回家给我妈跳。因为我跳舞能让我妈高兴,能让我妈夸我,我就喜欢上了跳舞。我就想让我妈高兴……”
周欣知道,关于跳舞的话題,于此时的高纯來说,不仅痛苦,而且残忍。但她还是对这个话題给予了积极的响应。
“我沒看过你跳舞,但我想你肯定跳得特别特别好。你好好养,好好治,等身体好了,也好让我看看你跳舞啊,我看看你跳的到底怎么样。你最喜欢的舞蹈是哪一个?”
高纯仰目向天,眼中有了些湿润,眉宇间有了些表情。但周欣分不出那是向往还是忧愁,尽管高纯的回答,比过去多了些冲动。
“我最喜欢的舞蹈,是一个双人舞。”
“双人舞?这双人舞是和男的跳,还是和女的?”
“……和女的。”
“你的舞伴是个女的?”
“是,是个女的,她是我的……是我的伴。”
“听说,她是你原來的女朋友?好多跳舞的,跳花样滑冰的,还有跳水的男孩女孩,都是一对儿。”
高纯想了半天,双唇张了又合,终于沒能吐出任何字句,但周欣看见,他摇了摇头。
“她漂亮吗?”
“漂亮……”
周欣想安慰高纯:“好女孩很多,你那么年轻,今后一定会有好多女孩追你。而且,你现在已经找到了你的父亲,你想见你的父亲吗?”
一颗清冷的眼泪,迟疑在高纯的额角,周欣看得出來,那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舞伴。高纯说起父亲的口气平和了许多,显出很乖,很懂事的模样。
“我从小,就恨我的父亲,后來,就不恨了。”
“现在呢?”
“现在……我想见他。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样子。我想知道,我妈曾经爱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周欣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了句:“你会知道的,很快就会知道。”
几天之后,周欣带了律师,再次來到仁里胡同三号院蔡百科的家,登门拜访。
他们再次见到了蔡百科的女儿,高纯的姐姐蔡东萍。
蔡东萍再次对他们提出的要带高纯來见父亲的要求,表示了不容置疑的拒绝。
“他想见我的父亲?这不可能的,我父亲现在谁都不见。”
这次见面周欣沒有插嘴,全由律师代言。律师亲情引路,试图以情动人:“高纯毕竟是你们蔡家的骨肉,是你同一个父亲的弟弟,你应该替他着想一下,他……”
“我不认识什么弟弟,凭什么要替他着想!你们怎么不替我想想,怎么不替我父亲想想。我父亲的身体都这样了你们还要拿他过去的那些不光彩的事來折磨他刺激他,你们还有点人性沒有!”
律师据理力争:“话不能这么说,父子相见既是他们彼此的愿望,也是他们彼此的权利,任何人不能剥夺。上次我们见到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已经表达出他很想见到我当事人的愿望,我当事人也希望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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