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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穿过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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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乡语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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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谁家的鸡被叼走的。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们不约而同盯着他手中的酒壶,笑说----

    “一大早就喝,会伤脑子的。”

    “黄鼠狼?多少年见不到了,你肯定看花眼了。”

    “我家鸡窝的门常年开着,从沒丢过鸡。倒是年年被老鼠药药死一些。”

    “见了它,你为啥不捉住它?听说黄鼠狼的皮毛挺值钱。”

    走过两条胡同后,老福贵就不想再走了。沒人相信他的话,他们还张口奚落他,好像他是个骗子。就连小顺子也出言不逊:“黄鼠狼是啥玩艺?它好玩吗?它的肉好吃吗?好吃你就打死它,炖了吃。”

    老福贵长叹一声,想这世道真是大变了。现在的人除了怕死,还怕什么?人们的禁忌越來越少了,想干啥就干啥,他们早把老辈人对黄鼬神,乃至对一切神灵的敬畏抛到了脑后。老福贵颇为失落地灌下一大口酒。

    小顺子催促他的爷爷到街上的店铺里给他买娃哈哈果奶,他说他要馋死了。老福贵心里不痛快,搡了孙子一把。小顺子就在大清早亮开嗓门哭嚎,哭声传遍了村子。老福贵不再管他,独自回到乱糟糟的院子,搬來几块石板,在老屋窗前搭了个香案,摆上香烛器皿,打算供奉黄鼬神。

    他在心里说:“年轻人,你们不信,我信。”他回想起一生中的遭遇,几乎每次的重大事情发生前,他都能在夜晚遇到幽灵般的黄鼬。他感到这一次也不例外。

    福贵成了酒鬼后,朦胧中他看到龙根的腰杆子越挺越硬,龙根走起路來,裤裆里的两个卵子都能发出咯啷咯啷的响声。

    在土地改革后的许多个夜晚,福贵躲在自家的院落里,看到龙根卡腰站在他家的屋顶上,向着四面八方张望。龙根高大的身躯像一根擎天柱,令人畏惧。龙根有时身背长枪,有时腰里别着短枪,他头顶月亮和星星,迎风而立,气派不凡,根本就不怕坏人打他的黑枪。福贵有时按捺不住,便抬起右臂,右手食指作搂火状,嘴里随之发出子弹出膛时的叭勾声。但龙根全然不知,仍然一如既往矗立在那里。

    不知为什么,从那时起,福贵夜晚不敢再爬上屋顶了。他只能躲在阴影里,望着龙根高大的身躯出神。

    农业合作化之后,龙根的威风越耍越大,龙根已经不需要再往屋顶上站了。福贵夜里睡不着觉,就半宿半宿地到村街上溜达,他常常在漆黑的夜晚见到一个黑影在他前面游走,他知道那是龙根。龙根进入一户人家,或是离开一户人家,如履平地。偶尔他们会在某个拐角处撞个满怀。龙根并不紧张,龙根知道遇上了谁,因为酒气已先他一步飘了过來。龙根点上一支烟,说:“连个女人都讨不上,少喝点驴尿不行吗?”

    龙根当然是好意。福贵晃晃酒壶,说:“支书啊,嘿嘿,离不开它啦。喝点,心里边舒坦。”

    龙根说:“你刚才----都看到啥啦?”

    福贵忙说:“我步子发飘,眼睛发虚,啥也看不清。”

    龙根哼哼几声,说:“沒看清就好。我回家睡了,你也早点回吧,别误了明早出工。”

    福贵清楚龙根最爱溜谁家的门。其实辨别起來也不难,谁家的粮食够吃,而那家的女人又比较风骚,那家的男人又能派到轻松活,就错不了。村里出生的孩子中,有几个很像龙根,怎么看怎么像。福贵酒喝到点上,眼睛虚到份上,沿着村子走一遭,他会发现所有的孩子长得都像龙根。他意识到这是幻想,冤枉龙根了。

    他有时也想:如果自己讨个漂亮女人,龙根会不会來溜门子?

    福贵这一生虽沒能明媒正娶上女人,但命运其实给过他一次机会。三年自然灾害时,福贵有一天到远处的河滩里挖野菜,路遇一对外出活命的母子,母子二人倒在路旁,奄奄一息,谁也搞不清他们家在何方。所有路过的人沒一个上前救助的,因为人们差不多都要饿死了,谁也不想拿救家人性命的食物救济别人。福贵的父母已经过世,他光棍一条,沒啥拖累的,日子总能过得下去。他就咬咬牙,把那母子二人背回了家。龙根过來瞅了瞅,说:“福贵,这女人和孩子就归你了,你要想法养活他们。”村里人很快就知道福贵捡了个老婆,外带一个儿子,大家都露出菜黄色的笑容,为他高兴。但那女人仅仅在福贵屋里呆了两天就撒手归天了,而且这两天她一直在昏迷中度过,也就是说,福贵根本來不及履行当丈夫的职责,徒徒担了个曾有过女人的名声。倒是那小男孩顽强地活下來了,算是对福贵一番慈善心肠的报答。福贵给他取名宝田。宝田成了他的儿子。

    宝田是个要强、懂事的孩子,沒让福贵操什么心,只要有一口吃的,他就不哭不闹。挨饿时弄不到酒,福贵身上早绝了酒气,日子渐渐好起來后,供销社里又卖白酒了,福贵就想,自己有了宝田这样一个好儿子,自家的香火也就续上了,他应该心满意足了,就不再指望别的了,还是喝点酒乐嗬乐嗬吧。于是,那只几年不用的锡酒壶又回到了他身上。

    宝田很快长大了,福贵高兴之余,发现自己也老了,刚分到手的责任田快种不动了。分了责任田后,老龙根的余威像骟了卵子的公马,踢腾不起來了。但老福贵很快发现,他儿子双金这时候已经了不得了,双金沒他爹身体强悍,但比他爹脑子活泛,双金一眨眼的工夫就办起了好几个厂子,村里差不多一半的壮劳力进了他的厂子做工。双金常常倒背着手从村街上走过,那样子比他爹当年还神气。

    宝田觉得在自家的二亩地里折腾沒啥出息,就寻摸着去双金的工厂里干活,老福贵不同意,但又拦不住儿子,遂长叹一声,一切任由他了。

    祸根可能就是这时候种下的。

    进双金厂子里做工的年轻人整天嘻嘻哈哈,像沾了多大便宜。老福贵看不惯,他尤其看不惯那些姑娘,心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龙根的儿子照样会打洞,要不是国家造出了不生孩子的药物,你们说不定都怀上了双金那狗日的种,说不定就会生养一个模样像双金的私孩子。想到这里,老福贵的肺都要气炸了。

    后來成了他儿媳妇的月梅就是这些姑娘中的一员。月梅家在外村,托人求情到双金的厂子里干活,因为一般人想进工厂还进不來呢。这年月,乡下的年轻人最想干的事情就是离开土地,尽管双金开给他们的工资并不高,但只要不种地,他们就乐意。

    宝田有一天吭吭哧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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