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铤而走险
热辣辣的太阳当头照,晒得个个像黑牯牛,浑身被臭汗湿透。幸好路上有荒气这个宝气,挑着一百多斤的担子忘记了劳累。一旦挑到粮站卸下扁担,大伙像饿鬼扑向井边抢水喝。而我们一屁股瘫坐在地只喘气,肩头像撕掉块皮在钻心地痛,口干渴得生烟,人却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伙计们喝冰凉的井水;接着用井水冲洗身子,笑话我们三个像死了没埋的。
队长穿条“日本尿素”像讨小钱的,跟着粮站检验员屁股转。这家伙比“黄世仁”还残忍,拉长马脸抓了把谷子,抬头朝筐里一甩——湿了,拉出去晒!大家像当头挨了一闷棍,来前就怕遇到这种倒霉事,将谷子扬场暴晒,只差晒得脱壳冒烟。我们本指望到粮站刑满释放的,一听火冒三丈,爬起身骂骂咧咧的:妈的一斤谷子只卖三五分钱,另外公粮是白送!一百多斤的担子翻山越岭压得人血气砰心,就算搬运费也不值这几个钱啦!我们三人像要拿石头打破天的不服。别看伙计们一路上荤话怪话牛皮话,但见了“黄世仁”像老鼠见到猫的大气不敢出;加上一个个打着赤膊晒得像黑牯牛,下身穿条破得稀烂的短裤,像一群哭兮兮的丐帮,样子寒酸可怜惨不忍睹。
然而“黄世仁”软硬不吃,瞟了荒气一眼说,穿条女人的花裤子,上窜下跳像个小丑,这里不是玩猴把戏的地方!我喝令猴子上去揍这贱货!“黄世仁”眼珠一翻:“耶喝——你还玩邪了!敢动老子一根毫毛,叫你们在这里晒十天半月的太阳,谷子休想卖出一斤!”伙计们像下身被捏住了的,吓得头冒冷汗求情。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吼叫猴子荒气,今天把这老狗日的劈了!三人旋即抽出扁担,这家伙吓得连连倒退。队长张臂叫喊打不得!拦住我们哀求不要帮倒忙。会计拿着根烟,跟着“黄世仁”屁股点头磕脑的说好话。这家伙正眼不瞧,一手挡回递来的烟,拉架子过足了官瘾,手朝墙角晒场一指:今天给面子放你们一马!一帮人感恩戴德的,连忙倒箩筐晒谷。我们看得心酸,山里人也太窝囊了。
可恨的是大家脸色难看,冷言冷语像批斗阶级敌人,说我们无屌事的多嘴,今天幸亏人家讲感情,不然他一旦认真,说翻脸就不认人,就算把谷子晒焦他也不收。我们气得泪在眼里打转,做梦都没料到伙计们胳膊朝外撇,竟翻脸不认人,说出的话比“黄世仁”还恶毒!队长实在看不下去,一旦“黄世仁”走远,扯起嘶哑的嗓子骂:个日的狗咬吕洞宾,都是些不识好歹的二百五!要不是他们抖狠行蛮,那个日的哪会可怜我们庄稼人!没有队长出面主持公道,这几个贱货还要咬我们。
然而我们的恶气难消,坐得远远的自怨自艾,后悔大不该管这窝囊闲事的。到了吃饭时间,队长叫会计支给我们每人五角钱,其实是奖励。别小看这五毛钱,伙计们顿时眼睛发红;队里男劳动力一天也就挣九分钱,他们送粮走十几里山路还得带上饭团腌菜充饥。
有了钱我们就想上天,心里盘算怎么好好搞一餐。荒气对猴子言听计从,穿着女人的花短裤跑前跑后的不怕丢人现眼,见摊子就打听有什么好吃的。这里的集镇逢双号是热集,今天正好碰上。区里人吃商品粮,穿洋布的多。背面的街道是农贸市场,赶集的农民像刮来的一阵风,不知怎么冒出这么多山货、菜摊、小吃。熙熙攘攘的街像有吸金大法,不一会我们手上的钱改了姓,吃完后心里就后悔,都怪荒气是个好吃佬。
手上没有钱,逛起来像山里穷得娶不起媳妇的寡汉条。想到队长他们晒谷还得大半天,回去也是陪着在太阳下烤油,不如偷懒磨时间到大街上晃荡。这条破街二层楼就算高楼大厦,门前挂着区政府、国营商店、邮政所之类的招牌;但是作为游子心态,来这里是想感受城市气息,钩起心底对家的回忆。
经过邮政所,墙壁深绿色的图标分外亲切,因为这里有“家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浓郁的思乡情怀油然而生。走进大厅,里面冷冷清清的,没有工作人员。凄清的环境使人落寞,正准备离开,突然猴子抓住我手跑出,朝荒气招手,神色紧张地说:“燕子有笔大买卖你干不干?”他一旦道出我吓得一跳——偷钱!瞟眼邮政所柜台,其抽屉拉开一半,里面花花绿绿的钞票触目惊心!幸好柜台隔着一道铁栅拦,钱可望而不可即;想必猴子无法得手,我也就松了口气,犯不着陪他去惹这种麻烦。
猴子盯着我问“你到底干不干?!”我为难像噱鱼刺的。荒气抢答“我干!”他神色像狗见到肉的。平时荒气胆小怕事,像和尚的木鱼——属敲的!只有我和猴子在场他才敢神气,今天偶露狰容只差没把人吓死。这时我像被脱得光光的,为难地说:“算了吧猴子,恐怕手够不到那钱?”猴子说“这不用你操心!”明白我不敢公开反对,是碍在与他有生死之交和姨老表的情份。他考虑了好一会,猛地抬头叫荒气去找根竹竿!继而紧张地说:“燕子你只到门口放风,一旦来人你就快跑!”我说“猴子何必呢……”他红着眼吼叫“我不要你管!”
不一会荒气屁颠屁颠跑回,猴子接过竹竿在粘信封的糨糊里一搅——我倏地明白,他已经得手了!接着他将竹竿伸进柜台抽屉粘钱,我看得心像打鼓的乱慌乱跳。而荒气这哈子憨包当是钓鱼,像前世没见过钱的,伸长颈子双手去接;抓到手里眼睛晶亮,指着叫“朝大票子粘!”猴子屏声敛气的粘得专注,几个来回竿竿带彩。我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脊梁凉嗖嗖地在冒冷汗,害怕邮政所的人突然返回!再粘下去恐怕要尿裤子了,我牙关打着寒战说:“够了够了,赶快走吧?”颤音吓得猴子撒手就跑。荒气捡起竹竿一脸惊惶望着我,执竿指点柜台要回头去粘,意思是“大票子在下面!”我一把夺过竹竿甩掉,抓住他亡命地狂奔。
坐在镇郊僻静的水塘边,我惊魂未定,猴子沾水清洗钞票上的糨糊,荒气边帮着整理边唱“爹亲娘亲,不如钱亲……”数数大约有十块钱。猴子将钱分成三份,要我先挑。荒气迫不及待抓过一份,笑着清点。我摇摇头说这钱我不要。“你的意思是……”猴子盯着我,眼里透出寒冷。我为难地说:“猴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现在才明白,你没把我当姨老表,你去告发吧!”猴子彻底翻脸了。我只好找借口,再三说回队前家里给了一笔钱,今天这份钱就算我送给你们的。猴子根本不听,起身将钱一撕两半甩了,流着泪说:“我晓得你燕子看不起我,认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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