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眼泪往下流人往前走,一个人出了更衣室,沒回头看他。
因为这件事我请了病假。回到家把项链摘下來用一块小手绢包好,我觉得我们俩完了,分手要把这东西还给人家。我们那时谈恋爱不能要人东西,好人家的规矩女孩,跟人家吹了要把拿人家的东西物归原主,跟现在不一样。
我病假期间他沒跟我联系,也联系不了,我家沒电话,只有门口居委会的公用电话,找我不方便,他还不认识我家人,也不可能來家里。我上班那天,他先到了,沒事似的,跟我说笑,我觉得特别尴尬。中午休息,我把那个手绢包给他,说这个还给你吧,沒戴,还是新的呢。他拿起來看了看,说给你买的就是给你的,你不要就替我扔了。可能我初恋的那两年多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见着他哭,见不着他也哭,听他说话哭,想起这事儿來也哭。他说你别哭,你说说那是怎么回事,我看看能不能有办法帮你,就算是朋友,也能帮你宽宽心,再说我还应该是你最亲近最信任的朋友……他是善于交流的人,而且那时候我的确非常喜欢他信任他,觉得也应该跟人家说明白,不管接下來怎么发展。
聊这件事是在景山公园,下班去的,天都快黑了,坐在最高的亭子里,眼前是紫禁城全景。我说咱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自己看吧。我把衬衫领子解开往后拉,把上半截后背露出來,我说下面还有,一直到腰和右胯。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赶紧帮我把衣服领子拉起來,说其实就是胎记,只不过你的比别人的颜色重、面积大……这些话太沒力量,我不用看就知道他的表情大概是什么样。
我们俩沒经过正式分手,谁也不提两个人的事,不再一起出去看电影逛公园,就算沒关系了。像同事一样相处,尽量避免单独接触。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突然有一天,他说要离开医院,到一家杂志社工作,还是卫生系统的。他请大家吃饭,说了好多感谢的话,以后多联系什么的……第二天我去上班,药房已经沒这个人了。
他刚调走时跟我联系过,打电话,随便说几句,慢慢就沒消息了。后來听说他结婚了,对方是个汽车售票员,长得像《小花》里的陈冲,很漂亮。我觉得他那么讲究情调的人会在意女人是不是好看,和他交往之后,我开始明白,这个记号不会遗传也不是什么病变的象征,但杀伤力很大,它影响一个男人爱女人时的感觉,让人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早晚让两个人的关系完蛋。
宁愿单身,也不愿意凑合过
初恋这一次让我好长时间缓不过來,不完全是因为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主要原因是从这件事认清了自己,我是个有缺陷的人,要找到一个能忽略这个缺陷的人会非常难。
民间的话大部分很不好听,虽说讲的是道理。什么鱼找鱼、虾找虾、瘸驴配破磨……父母家人不这么去说,我大体上也知道他们的心思,和这个差不多。我有两个嫂子,她们每次托人给我介绍对象,都找可靠的人,告诉人家我有一块恨不能占满整个后背的胎记。知道这个前提还愿意见面的人,才介绍给我,一听就含糊的,她们不告诉我。
时间过得快,一耽误就是好几年,那个人调走之后,我们医院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去见过,有的是沒感觉不來电,见一面不想再见,有的是交往起來了解多了,直觉告诉我这人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的缺陷,干脆断了省事儿。我遇见过表示能接受我的人,基本上自己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題。这么说吧,这些人大部分是社会竞争中不具备优势的人,找不到更好的女人,找到我,虽说有点儿毛病,但至少有良好家庭和职业、有稳定而且还不错的收入、长得不丑身体健康……他们掂量一下,觉得如果我不是有那个胎记,估计轮不到跟他们。我这么说显得冷漠,但事实如此,爱情是一码事,结婚是另一码事,爱情经常昏头,发展到婚姻,基本上梦已经醒了,这里面两个人的斤两,总要互相称一下。这是现实,不承认不行。
这样称完了,我心里会不舒服,我经常觉得人家一定是为了别的那些东西容忍了我的缺陷,看在什么什么的份上,认了,心里未必不别扭。这样一想觉得很沒意思,不能说指望有个人把你这烂伤口当桃花伺候,但至少不能太嫌弃太厌恶,换句话说,我给你什么才能让你有足够的力气忽略我这个跟纹身纹坏了似的花里胡哨的后背?这么一说,就很伤感。
所以每次谈恋爱走不了多远,我自己会主动退出來,找个什么理由说算了。而且这种事情多了之后我也变得很挑剔,总觉得既然就是围绕着双方的条件找,那我也不凑合,有一点不能接受的绝不凑合,反正也这样了,找到真感情的希望已经很渺茫,那不如就都搁在秤上称,分量相当是大前提。一抱着这种心态,这事儿就很难成了,还沒告诉人家我自己的问題,已经发现了对方的问題,吃饭吧唧嘴不行,走路抠鼻孔不行,随地吐痰不行,刚见面就要搂腰不行……哈哈,你说这人还“云”起來了,以为自己是仙女下凡呢,挑人家毛病,我想的是反正也是这样拿尺子量俩人的长短,还是越趋于合适越不吃亏。这中间有人愿意结婚,不是沒钱沒房子沒好工作就是自己有什么缺陷,这样的人,我不愿意。
我最后一次恋爱的时间有一年多,是初恋之后最长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了谈论结婚的程度。这个人是离婚的,沒有孩子。年纪比我小几个月。我嫂子的同事介绍的,那时我已经38岁了,对很多事情越來越不强求。我跟我嫂子说,你先告诉他我那后背的事儿,然后告诉他我岁数大了,个性不是很好,要是行,再见面。结果我嫂子带话回來说,这个人说的,只要人好这些都不是问題,胎记不是病,沒关系,穿衣服注意什么都不影响,性格不好不会的,肯定是谦虚,知识分子,知性女子,不会性格不好……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必胜客,因为离我家近,他开车,说谁开车谁跑远路,让我们等他电话,他快到了我们再出发,免得坐在餐厅里等。所有这些细节,让我觉得这个人和以前认识的人有些不一样,至少,他应该是比较温和的。之前我见过他的照片,挺瘦的,戴副眼镜,挺斯文的。他祖籍宁波,在北京长大。我觉得人和人相处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我们俩可能有一点像一见钟情,那天的饭吃了四个小时,我嫂子实在坐不住先走了,剩下我和他聊起來沒完。
我们有共同爱好,都爱看电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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