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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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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挑战,我佩服你的勇气!我盼望你能够幸福啊!梁双牙还说了些啥,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梁双牙从手提的帆布兜里,摸出一个红苹果,做为礼物送给她。这个苹果,比她们果园的苹果还大,还沉,说是长白山的新品种。鲍真接了苹果,不知道是啥用意,梁双牙说我们已经接近最好的目标了,增加授粉配比,就会达到的。我走后,你和荣荣继续干,把地包下來也好!鲍真揉着眼睛,抚着苹果,点点头,到像是生下來头一遭知道似的。梁双牙慎慎地看着她,连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不漏掉,然后说我走了。

    鲍真眼神又粘了,命令似地说走?你就这样走?她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手,眼睛湿着说,双牙哥,你听我说说心里话,好吗?我沒给你开玩笑,我从來沒爱过别人。真的,你现在还爱我吗?你说真话,我不会跟荣荣说的,我想知道,即使你不爱我,我也踏实啦!梁双牙惴惴地避开了这个话題,说别闹了,到了挪威,我会跟你们联系的。鲍真闭上眼睛,一挺胸脯说,抱我一下!梁双牙有些慌张。鲍真倔倔地说,不然,我不放你走!梁双牙慌了,四下瞅瞅,发现沒人,急急忙忙抱了她一下,推着自行车上了田埂,低低低说,鲍真,再见!一阵风吹过去,他骑上自行车走了。

    鲍真颤抖着,盯着梁双牙的身影慢慢消失。双脚溜到树根的水洼里,水一圈一圈顺脚凉上來。在蝙蝠村这个小小的天地间,她跟这个梁双牙有过怎样的交往?有过多少不眠之夜?纵然是痛苦,如今回顾也让她眷恋!

    这个夜晚,月亮慢慢升起來,鲍家小院异常热闹。全家人给将要出国的冬瓜送行。还要为去新疆摘棉花的冬瓜媳妇送行。因为冬瓜是鲍月芝的干儿子。

    枣红马能干,耕地,运肥,护院,几乎沒离开鲍三爷。它陪着鲍三爷流汗,陪着鲍三爷睡觉,当售粮模范那阵,还陪着姥爷戴过红花。后來地种不下去了,枣红马成了姥爷谋生的腿。姥爷并不憎嫌它,终归是同病相怜的依靠。枣红马是恋地的,每次路过家里的那块荒地,马鬃飘起來,打了一串响鼻。马蹄子踏在地上,闷闷地响成一团,铜铃连珠般脆响。鲍真走上前,将马背上的耳筐搬下來问姥爷,东西都卖光了?鲍三爷嗯了一声,先望望天,满脸冷光一闪,腮上绷出筋來。姥爷过去卖瓜果梨桃,烟酒茶糖。如今炒了花生米,煮了老豆腐,这些便宜货很抢手。她记得两年前,姥爷走街串巷的时候,粗一拢帐目,烟酒茶糖就赚。做了小买卖以后,姥爷手脚不停地忙碌,从未见他在哪坐着、歇着,更沒见他跟谁说说话。因为,家里有一囤一囤的粮食,挺个一年半载,也不会有断顿儿的时候。鲍三爷用嘶哑的嗓音喊,冬瓜,小兔崽子,你给我听着!姥爷不让你们出国,如今不愁吃,不愁穿,跑海外种哪家子地?你们沒听说么,资本主义是吃人的!吃人啊!

    鲍真听见暗暗笑着,看了冬瓜一眼。冬瓜沒回话,依旧很卖力地起猪圈里的粪,粪渣滓甩进柳条大筐。冬瓜眼里就是有活儿,很得鲍月芝的喜欢,临出国了还要帮鲍月芝起肥。吃饭的时候,鲍三爷的骂声一直沒有间断。冬瓜笑模笑样地坐着不动,冬瓜爱笑,沒有啥可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弯的。鲍真把鲍三爷请到桌上,鲍三爷就不骂了,匍匐在火炕上,挪蹭着干瘪的屁股,像一只蜈蚣精。他缓缓抬起柴棍般的手,摸摸这个,拍拍那个,然后就喝着闷酒,显然有些伤感。鲍真慢慢抬头,扫了家人一眼,说姥爷,冬瓜大哥出国,嫂子要去新疆摘棉花,这叫劳务输出,是他们有出息了,这不是喜事吗?过去温州人不还给咱们打工吗?鲍三爷眯着眼睛,耳朵却一点不背,伤感地说鲍真啊,你一点也不明事理。啥叫劳务输出?这是败家!叫破产!过去光听说工厂有破产的,才几年的功夫,轮到咱农民破产了!到外面疯奔野跑吧!丢祖宗的脸面哩!然后鲍三爷又讲起荒年闯关东的情景。

    姥爷,您那是老皇历啦!鲍真吃饺子吃得她胃酸,依然笑着说,树挪死,人挪活。冬瓜哥和嫂子们要到外面挣大钱去啦!回來给您买辆小汽车,拉您到城里治病!

    鲍三爷慢慢将嘴唇抻得很薄,喘着说,等坐他们的车,我这把老骨头早从火化厂的烟筒里冒走啦!

    姥爷那就坐我的车!鲍真给姥爷的嘴里送饺子,说爷,等我包了地,挣了钱,就能买汽车。

    那就看真真的了。冬瓜给鲍三爷满上酒,举起酒杯说,姥爷,姥爷是好意,父母在不远游,可咱们农民这么呆下去,只有混吃等死了。所以,我这次跟双牙他们一起出国种地,挣的是美元啊!冬瓜红着眼睛说,嗨,有了钱,咱农民就他妈能撒着欢儿地活了!

    鲍月芝眼圈红了,鲍三爷愣着不说话。

    鲍真给桌上的小孩满上苹果汁,红着脸嚷,都举杯!都举杯!

    鲍家人和冬瓜一家举杯欢庆,笑声,歌声和酒杯撞击声,把悲伤的气氛硬拧了过來。满屋子的烟气、酒气,呛鼻遮眼。每个人都变得爱说爱笑,爱吵爱闹了。只有鲍三爷心情不佳,喝酒也觉得特别的累,他咳了两声,把笑容硬在脸上,喝了酒,鼻头一红,眼睛也慢慢红了。姥爷孤独的神情,使鲍月芝心里跟着难受。鲍真看见姥爷身后的立柜上,摆放着土地爷像。土地爷像是泥捏的,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活灵活现,俨然一个小判官。以往,泥像前总是供着香火、馒头、苹果和猪肉。农历二月二是土地爷的生日。鲍真知道,家里的光景已频临崩溃。两年沒给土地爷过生日了。当年集体劳动,鲍三爷当队长的时候,愁吃愁穿,愁柴烧,愁填不饱肚子,沿街乞讨,是梁恩华带着人,从天津城里把他们拽回來,偷偷实施“借地于民”的特殊办法,还偷偷通报了安徽小岗村包产到户消息,是鲍三爷带着全村两百户农家,学着人家的经验,冒着蹲大狱的危险,偷偷把地分了。家里连年丰收,鲍三爷请來了土地爷。冬有棉,夏有单,一年忙活下來,家里不拖欠谁的,原先的饥荒也都还上了。农民起劲地选择了土地,可这并不表示土地永远认同他的选择。虽然有吃有穿,慢慢地,市场经济來了,土地可以转包了,鲍三爷又火了一把,鲍家成为远近闻名的售粮大户了,后來老人开始愁耕种,愁种子,愁水,愁产了粮食不挣钱。熬得老人早早驮了背,眼角常常挂着眼屎。连着两年大旱,上游水库干着,鲍家的五十亩稻田浇不上水,一家人肩挑瓢灌,总算长了几根稻谷,到头來还不够交提留款的。去年开始,村上农民就不敢种地了,不种地,村里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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