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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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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荣荣跑回來了。

    梁双牙抬头看了看荣荣,舔了舔嘴唇沒有说话。荣荣张着小口喘着气,嘴里喷出了一股股的哈气。她想说那帮人让鲍真姐给骂走的,可是心里由不情愿在梁双牙面前夸奖鲍真,所以就暗暗瞒下了,说那帮人让我给骂走了。梁双牙站起身,说谢谢你荣荣,他们走了我也该给大哥守灵了。荣汉林跟他谈完了事情,叮嘱了两句,自己撅跶着去对屋打麻将了。荣荣从老爹的表情上看出來,梁双牙被老爹说通了,脸颊上红红的,带着一种紧张和激动。梁双牙看见荣荣恋恋不舍的样子,就把身上的那把小提琴摘下來,慢慢递给了荣荣。荣荣是个聪明、伶俐,活泼的姑娘,虽说是土生土长,但非常富于幻想,她以为是他从城里买给她的结婚信物,跳了一下脚说,只要是你送的,啥东西我都喜欢!梁双牙愣了一下,说不是赠给你的,让你临时替我保管,说有了钱去郑州城的时候带上它继续寻找失主。荣荣听他讲了这把小提琴的來历,先是觉得好笑,然后心里想他是个诚实可靠的男人。荣荣打开琴盒,不敢动上面的琴弦,又慢慢将琴盒关上,笑出了一对酒窝儿,说有一天她跟着他到城里寻找失主。不经意的时候,荣荣又热又软的小手碰着了梁双牙的脸,梁双牙看见荣荣还真是细皮嫩肉的。看着荣荣精心把小提琴珍藏起來,就放心落胆地走出來了。

    冬天虽然寒冷荒凉,梁双牙心里还是热乎乎的,身子紧贴着荣荣默默地走着。从村东走到村西不见脚起脚落就到大哥家门口了,他接过荣荣手里的包裹,说你回去吧!

    荣荣说我陪你给大哥守灵!

    梁双牙说那怎么行?

    荣荣说怎么就不行?她嘴上这样说,实际上是怕鲍真缠上刚來的梁双牙。

    梁双牙说瞟了她一眼。

    荣荣瞪了他一眼。

    梁双牙脸色有些严厉,说你不能这样!我们毕竟还沒有结婚呢!

    荣荣说你个傻子,我陪着你是帮你!我听见传言了,说你娘你爹要把你大嫂留下來,要给你当媳妇!

    乱弹琴,这怎么可能?梁双牙的脸色硬硬的,刚刚热水一样的目光又猛地冷凉了。村里与他同龄的庄稼汉脸是酱紫色的,一脸的皱纹,如果不是城里打工,他也会跟他们一个样子。在荣荣的眼睛里,他的确是比村里其他年轻人帅气一些。生性高傲的鲍真姐都不能忘记他,不就是个例证吗?他对荣荣说就因为这样,你才不能陪着我,我一路都想好了,得先把大嫂给稳住。如果大嫂带着粮食和孩子跑了,剩下的债谁來还?掉到我的头上可就惨啦!

    荣荣不再说话了。她抬头望了望大哥的院里的粮垛,把那个包裹塞进梁双牙的怀里转身就走了。荣荣走路一点声音都沒有,有点鬼的味道。

    梁双牙抬腿往院里钻,被一张陈旧的蜘蛛网罩住了脸,一只黑色的蜘蛛从他冰凉的脸上滑落下去,他用脚把那个蜘蛛踩了。梁双牙进了门在大哥的尸体旁跪下,使劲哭了一通,哭着的时候,他沒有细看大哥苍白的脸。哭声惊动了房间了的娘、大嫂和侄女小翠,一家人都陪着梁双牙重新哭了一回。玉环娘沒有看见他爹梁罗锅,就扭头对着西屋里的老头喊,老糊涂虫,双牙到家了!梁罗锅耳朵背沒有听见,他听见娘又喊了几句老糊涂虫!梁双牙知道爹的外号叫“老糊涂虫”。见爹仍旧沒有出來,梁双牙抹了抹眼泪到西屋去找爹了。

    这时的夜已很深,西间屋黑乎乎的。梁双牙伸手拉亮了灯,房间里便亮展展的,梁罗锅老汉好像是睡着了,硬挺挺地坐在炕头上,一杆烟袋含在嘴里,慢慢吸着,烟锅里已经沒有烟丝了。老人塌陷的面颊上满是皱纹,眉毛几乎都掉光了。梁双牙为爹的老相感到难过。家里从鲍家要回土地以后,老爹和娘更累了,尽管家里冬有棉,夏有单,一年四季都沒有断顿儿的时候,爹的心里很难过,爹是明天的日子担忧。注定爹还当上了售粮大王,戴过红花,得过一屋子的奖状。眼下爹不行了,土地和庄稼也不行了。有一种难言的失落和无奈情绪侵扰着老人。

    梁双牙心里一阵难过,说爹,你在想啥呢?爹沒有吭声,独自坐在昏黄的孤灯下,佝偻的身子禁不住收缩成一团,他的耳朵听不见啥声音。老爹身体垮了,可他却是庄稼行里的一把好手。过去他在土地上的那种精通、勤劳和自信心,决不亚于城里车间的八级工人。爹能看天种庄稼,今年就知道來年是旱年还是涝季,能凭着旱涝选种稻谷、大豆、蔬菜还是麦子。梁双牙记得二十年前,沒有分地到户的时候,爹当过生产队队长,他是接的鲍三爷的手。他给队里的人派活。大哥和大嫂跟爹分家之后,老爹侍弄着从鲍家夺回來的十八亩地,收获麦子、稻谷、大豆和玉米1万8千斤,这两年粮价跌了,市场出售价格远远低于国家保护价,老人库存着粮食1万3千斤,粮库以沒有仓容为由拒绝收购。老爹依旧把汗水往庄稼地里洒,跟大哥一样赔了钱,身体彻底垮了,有了胃病也舍不得吃药,自己强挺着,对自己就对待庄稼一样沒有信心了。老大累死了,老大在田头吐血的时候,被老爹看见了,是老爹把大哥从承包田里背回來的。给老爹的打击很大,也许,它将长久地在他心上投下一片阴影。

    梁罗锅老汉看见儿子梁双牙,张嘴想说点啥,沒说出话來,只是往泥地上吐了一口痰,僵直的目光是从墙壁上慢慢移过來。地上有猫和狗频频走动。梁双牙怯着眼神,说爹我回來了。梁罗锅被儿子失望和痛苦的眼神活活折磨着,久久说不出话來。莫不是老人知道自己在北京被“强制”的事儿了?抑或是大哥的死刺激了老爹的每一根神经?过了一会儿,娘和大嫂进屋來了,都默默坐了很久。大嫂很瘦,**瘪着,脸上的皮肉松弛地贴在骨头上,三十六岁的女人,看上去跟四五十岁的人。她把额前的头发撩了,说他二叔,你吃过饭了吗?梁双牙说吃了,在荣荣家吃过了。大嫂把挂在梁双牙裤子上的一棵草棍拿下。梁双牙沒看嫂子一眼,眼睛直直地盯着爹的脸。爹的目光死死地盯墙壁,不时抬手往嘴里扔一颗豆子,咯嘣咯嘣嚼着。黄豆治胃病是爹的一大发明。梁双牙想起來了,那年爹犯了胃病到医院做了手术,出院时还沒凑足钱,爹就让大哥用自行车驮了两袋大米给医院顶了帐,医院不收大米,后來是爹给院长跪下了。梁双牙心里一疼,问玉环娘说,我爹是不是胃病又犯了?娘说是的,我给他弄了一碗生黄豆。梁双牙知道这碗黄豆就是老爹治病的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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