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荣汉俊当村长的事情上,梁丙奎老爷子非要把荣汉俊拉下马。一个棘手的问題摆到了梁恩华乡长的桌面上。村里百姓提出让梁罗锅顶替荣汉俊当村长。乡里很多头头都赞成提拔梁罗锅。梁恩华却把梁罗锅压下去了。这使蝙蝠村一片哗然。梁荣汉俊是梁恩华一手举荐的,梁恩华能够跳出家族矛盾來审视,让村人佩服,可是好多村人都以为是梁恩华办事圆满,以为他害怕别人说他扶植家族势力,而故意避嫌。恰恰把梁恩华看错了,梁恩华感觉荣汉俊能带领蝙蝠村致富。而老实忠厚的大哥梁罗锅沒有这个能力。梁恩华的固执使梁丙奎老人极为愤怒。梁丙奎把儿子梁恩华叫到房间说,蝙蝠村谁來掌权可不是个小事情,你不能自己避嫌而害了梁家!你哥哥哪点不如荣汉俊?梁恩华说,敬重大哥,可是,他不行,光凭老实厚道能带领乡亲们致富吗?别看荣汉俊毛病不少,可是他能干!梁丙奎气恼地喊,你呀,胳膊肘往外拧,哪儿是我们梁家的人?梁恩华郑重地说,爹,您说对了,作为儿子,我是梁家的人,作为乡长,我不是梁家人!我得对党,对乡亲们负责啊!梁丙奎老人被气得一阵咳嗽。梁恩华出面平息了荣汉俊的赌博风波,正式任命荣汉俊为蝙蝠村村长。
人们反而责怪鼓王的良心,屁!鼓王的良心顶不上一截狗杂碎。人们说着还指指戳戳瞅梁丙奎冷笑。梁丙奎灰沓沓地走,像做了贼似的,魂魂儿都搅散了。他有一种被社会遗弃的感觉。这一程子,梁丙奎看见镇上人就恶心,干脆不回乡里住,就住在滩上的泥铺子里,只有梁双牙时常來看看爷爷。老人心里有股说不出來的难受,眼窝潮潮的想落泪。梁丙奎猛然间苍老了,两眼昏花,浑身无力,老的朽朽的。几天里不吃不睡,终日坐在河滩上,望着平原上的土地愣神儿。就这样,梁丙奎又在船板上满满坐了一宿,日头在雾里透了红,梁丙奎的目光移开西天失遗的一柄弯月,落在鼓身上,一股浓烈的欲望,莫名地浸漫到他的心头。像是着了魔入了咒,梁丙奎将一瓶子酒一口灌进肚里,醉迷呵眼抓起鼓棰儿。走至鼓前,他眼一直,连打两个酒嗝,酒气和冤气一块喷出來。他得了大赦一样,制造了庄重而圣洁的气氛,慢慢闭上眼。这鼓,这老祖传下的圣鼓曾一度使他活得不踏实了,不那么理直气壮了,他要在今日里给找回來。
梁丙奎手一抡,割出一串冷嗖嗖的声音,鼓棰一落,鼓响了。鼓声使冬日里死气沉沉的蝙蝠滩喜颠了。梁丙奎相信这鼓声会被平原风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梁丙奎将憋了多日的羞辱和愤懑全凝在两只手上,把鼓击活了,鼓声阵阵……此时的梁丙奎明显沒有以前的力气了,双腿索索地抖,吭吭地咳起來,眼前一片茫白,茫白里飘飞着钱票。他有一种恐惧,一种失去依托的恐惧。钱票慢慢幻化成一张一张村人的脸。变型的脸和叽叽咕咕的嘲笑一古脑朝他压來。压得他喘不上气來,身子仄仄歪歪地摇了。梁丙奎竭力将心静住,拼命击鼓,这鼓是打给世道的,打给自己的,打给家族的。打打打……再也不能停歇了。这时候,荣爷和镇上人围了过來,远远地看着梁丙奎击鼓。正值孩子们放学,鲍真和梁双牙听见鼓声急忙赶來了,日光照在鼓皮上,白亮白亮的,像有一道光电击中了老人最敏感的部位。突然,他举棰的手停在半空,连打两个气嗝,喉咙一热,一腔黑血喷在鼓皮上。
“天杀的!”梁丙奎老爷子硬挺挺地倒下了。
梁丙奎老爷子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死去了,梁老爷子烟气后大睁着眼怎么也不肯合闭,村人都说老鼓王心里有一口气咽不下。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的鼓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梁家与荣家旧怨未了又生很仇。梁罗锅给老爹守灵的时候,发誓永不跟荣家人共事了。荣爷虽说心里去了一块病,还是为梁丙奎的死感到遗憾。可是荣汉俊并沒有一点忏悔的意思,他觉得梁丙奎老爷子是自作自受,等于他自掘坟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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