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寄闲情

    李石磙心中也是一惊，一面暗道：“娘今儿个是咋了？”一面笑说：“娘您放心，三妮儿是我亲妹子，婚姻是大事儿，咋弄也得掂量再三不是，那不好的人家，配不上三妮儿的人家，不能给三妮儿幸福的人家，我和花儿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您就不用操心了。”李老太太说：“这样最好。对了，把三孩子都叫回来，我和三妮儿俺娘儿俩吃个清静安生饭。”说着，颠着小脚走了。

    外面风紧雪大，寒冷刺骨。送娘回来，花儿忧虑道：“石磙哥，我咋觉得不对劲儿哩，咱娘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咱俩啊？”李石磙说：“应该不会，别瞎想了，赶紧去做饭吧。”话虽这么说，可心情却十分凝重，疑疑惑惑的拿出烟来吸。花儿兀自呆了片刻，去灶屋做饭，心情也是阴沉不堪。不过终究没有不祥的事情发生，李老太太身体健康，饭量不减，花儿和李石磙这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此时已到了大年初五，房顶上的积雪虽被扒拉下来很多，但余下的积雪在太阳的照射下融化成水，顺着屋檐往下滴，又被冷风一吹，冻在那里，于是屋檐下便垂吊着许多尺把长的冰凌条子，翠花、莲花和狗蛋姊妹三人，一人拿一根长棍，把冰凌条子敲打下来，拿在手里玩耍。

    花儿看着孩子们，心里很温暖。忽想起让李石磙查听失散的亲人一事，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也不听他说个长短，盘算着等他回来，一定好好问问他。想及至此，见一只洁白的小山羊跑进院子，猛地想到受付兰雅之托牵回来的羊还在乔大爷家喂养着，如今付兰雅早度过了艰难岁月，该把它们送还给她了。这许多天来，自己不提，付兰雅自是不好意思开口索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存心想要赖她几只羊呢。想到这儿，花儿忙叮嘱翠花看着妹妹弟弟，起身去乔大爷家牵羊还给付兰雅。乔大爷跟羊们朝夕为伴数十日，早把它们当做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今见它们要被牵走，就跟拿刀挖他的心尖儿一样，但它们归根到底不是他的，他在舍不得它们，也不能昧着良心把它们据为己有，不过留下一只羔羊总还可以吧。

    便对花儿说：“我也早想跟你说，把它们送还给付兰雅，只是我跟它们相处出了感情，猛一下子没了它们，我怕我的心没处着落，就给我留下一只小羊羔吧，就那只浑身雪白的。”说着，搭眼一看，不见了那只有心要留下的羊羔，急忙寻找。花儿说：“乔大爷您不用找了，它跑到俺家去了。以前就跟付兰雅说好了，我要了它，正好您也喜欢它，就把它留下来，给您好了。我留意过，它是个水羊，等它顺了小羊羔，您再给我一只也是一样的。”乔大爷喜道：“好啊，你把老水羊和那两只羊羔给付兰雅送回去吧。”一面说，一面去羊棚子下解了羊绳，牵过老水羊，交给花儿。花儿接过绳头，牵着老水羊，唤着两只羊羔，去给付兰雅送去。

    付兰雅正抱着巧儿，在院子中晃悠，哄女儿睡觉。见花儿牵着羊走进来，知她是来送羊的，忙笑说：“花儿你可真是的，打量着我清闲是咋的，把它们牵回来了，我是照顾孩子还是伺候它们呀！一个巧儿就把我拿把得头皮发麻了，也不知咋真爱哭，这不才哄不哭了，迷瞪着想睡着，一听见羊叫，又精神了。”花儿接过巧儿，笑说：“俺巧儿可乖了，是不是。”低头逗巧儿玩了片刻，抬眼说：“多长时间了，也该物归原主了。年前就该给你送回来，把羊羔卖了，也管换几个钱过年，这一耽误，又得半年几个月使不上钱。对了，那只羊羔我留下了，给了乔大爷。这几个月，都是他照看伺候它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做主了，你不介意吧。”付兰雅说：“哪里话。本来我是不打算要它们了，偏偏你又牵了回来，那老水羊是我的陪嫁，我就不说啥了，不为难你再牵回去了，感激的话我也不说了。原本说好了的，给你一只羊羔，如今又牵扯进来一个乔大爷，不能叫他白辛苦了一场。你既然把那只羊羔给了他，我就不再给他羊羔了，回头见了他，代我道声谢，赶明儿我还要亲自登门拜谢。还有两只羊羔，你再挑一只带回家，剩下一只，我给俺大嫂送去。没让她替我照管伺候羊，她就已经生我的气了，再不给她个羊羔，还不定咋恼恨我哩。”

    花儿说：“原是该的，在叶寨村，东方进没有弟兄几个，就一个大哥，不管外人咋说，也不论他大嫂怎样气你，你可不要放在意上，说到底，还是你们亲，砸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啊。当时你叫我把羊牵走，我也没多想，就傻乎乎的牵走了，压根就没想到你大嫂这一层，胡丽娜还说我实诚。我也就是太实诚了，害得你难做人，得罪了你大嫂。羊羔我就不要了，你给你大嫂吧，剩下一只，你留着，等再长长，牵到集上卖了，给巧儿截两身新衣裳也是好的。那只羊羔是水羊，我跟乔大爷说了，等它顺了羊羔，我再留，横竖也过不了今年，那个时候，狗蛋也大了，我就只操羊羔的心了。”

    付兰雅说：“怕老太太不会叫你这么舒坦，又该逼你给她生孙子了。”花儿说：“你不说我倒真忘了，俺娘好长时间没跟我提生孩子的事儿了，三十儿下午，俺娘去了，开口说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我一听，以为她又想起来要孙子了，谁知不是，却是三妮儿的事儿，叫我和石磙操心给三妮儿说婆家，看上去也不高兴，可把我和石磙吓坏了，这几天下来，也不见有啥事儿，俺两口子才安了心。”付兰雅说：“是你想多了，老太太身子多好啊，能有啥事儿啊，再说三妮儿也到了说婆家的年龄了。哎，对了，我看眼镜不错，文质彬彬知书达理，不如给三妮儿说着吧。”

    花儿说：“要是能成，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就怕人家瞧不上咱农村人。”付兰雅说：“成与不成，说说看嘛，兴许成了哩。”花儿说：“那就拜托你了，你是妇女队长，又能说会道，要是说成了，少不了你的大红鱼。”付兰雅笑说：“看你把我夸的，我都飘起来了。等他回来了，我先套套他的话。”花儿说：“那我就等你的信了。”两人又说了半天，花儿告辞回家了，付兰雅送她回来，琢磨着如何说成这个媒。不觉过了元宵节，回城过年的几个年轻人都回到了青年场，并结伴去了几个大队干部家，说了拜晚年的话儿。此事一完，眼镜便携带精心准备的礼物，单独来看望付兰雅。付兰雅很是高兴，并趁此机会，试探着问：“嫂子给你说个媳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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