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看着渐渐远去的船影,被锣鼓声强烈震荡过的耳膜还在翁翁作响。惊走的一群黄雀又飞了回来,停在芦苇顶上向他张望。一只野兔探出有着长长耳朵的灰脑袋转了一圈又缩了回去。
虽然金白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巨大的时空反差没有一点过渡就来到了。他用脚猛地踩向一棵马兰,马兰已经开花,娇小的花蕾在初秋的斜阳下发出紫色的光。金白提起的脚又慢慢放下了。看着生气勃勃的小花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马兰花”的电影里的一段台词:
马兰花,
马兰花,
风吹雨打都不怕。
穷苦的人在说话,
愿你马上就开花。
然后就可以许愿,金白此刻想许什么愿呢?
饭后一阵锣鼓喧天,引来了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队民兵连长王建红带着一个女民兵排敲锣打鼓代表大队来送他上岛。原来大队定周付大队长和汤营长带一个排民兵来送他的,不知怎么换成了清一色的女民兵,汤营长自已也没来。金锁呢,上午就没见人影。顺顺说金锁有事城里去了,由他代表金锁和村里全体贫下中农划船送金白。
金白其实对顺顺和王建红送他上岛一点意见都没有,心里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高兴。王建红是个腰大膀圆,走路风风火火,干事泼泼辣辣,说话干干脆脆,心直口快的姑娘,为人处事像她父亲王福广大队长。她除了是大队民兵连长外还是“铁姑娘”队的队长。带领一批大姑娘、小媳妇吃苦耐劳,那里有困难那里就有她们矫键的身影,真正体现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巾帼风范。她带领的铁姑娘队多次被公社、县、地区评为先进集体。她本人还代表县里到省里参加过妇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金白为上岛的事已和她打过交道,说得很投缘。荒岛上准备给放养“水葫芦”的人使用的简易房子还是她和“铁姑娘”们搭建的。
“标兵书记”没出面,汤营长和金锁借故没到,除了怕上岛沾上晦气的原因外恐怕还有其他因素。使他更想不到的是齐季成华言仁英怎么没露脸。上午金白就没见齐季。下午王容一边送他一边说齐季有要事上城去了。他了解齐季,知道齐季虽然花样多,不可能因什么急事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肯定在策划什么新招奇招甚至怪招都有可能。不过这时他可不想动太多的脑筋来猜测这家伙的心思,他的眼光只是在送他的几十个姑娘脸上扫来扫去搜寻着成华的脸。有几个用眼睛瞄他的“铁姑娘”不幸和他四目相对,大家不好意思起来。
他心中有一丝惆怅。上岛的事预先没有和成华商量,农忙中见了一次面,和她讲起时她微微一笑说:“那可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啊。”
他说:“我哪有陶渊明的闲情逸致,他是世事纷争,官场倾轧,罢官隐居后才去找桃花源。我现在‘新农民’这顶帽子还戴得好好的,暂时还不想辞职呢,也没人会同意我辞职!”
“其实能隐居到未必不是好事。中国几千年的小农经济造就了人的最高境界就是男耕女织。这在中国的许多文学作品、民间传说中就可以看出。我们两个人于其在一眼见不到头的茫茫欲海中挣扎去寻找光明的前途,还不如找个地方安居乐业,男耕女织呢。”
金白知道成华的一番话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她是个要强的姑娘,但一出身就背上了沉重的政治包袱,使原本活泼开朗的她从小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她的父母和她自己都把前途压在学习上。一直记住“读读读,书中自有黄金屋;读读读,书中自有言如玉。”而埋头苦读的结果是险些被学校作为白专典型进行批判。幸亏她群众关系好,在同学们的保护下才过了一关。特别当时在她隔壁班的齐季是初中红卫兵组织的头头,做了大量的工作,才把她和包括金白在内的一批成绩优秀“成份”又不怎么样的同学保了下来。后来他们吸取教训,在校宣队成立时一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常态积极要求加入了。后来金白还作为“可教育好子女”的典型多次被评为“五好学生”“六好战士”。其实有一百个好他们还是要加个“可教育好”。
“不!”金白对成华说:“我们不是封建社会的书生,我们是二十世纪的青年。虽然我们现在身处一个史无前例的环境中,但我们不能还未入世就想出世。我上岛不是想避世,也不是想隐居,更不是想发现一个桃花源,而是想在相对荒僻的地方造出一个桃花源,来证明在我们这样的鱼米之乡不应该连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其实我们江南鱼米之乡就是桃花源!”
“金白,我想你是不是想得太不现实了。现在连找一个男耕女织的地方都没有,还想造一个世外桃源。连毛主席社会主义都暂时不能解决的问题你能力挽乾坤,你是不是比我还虚无。我只要你注意安全,注意身体,不要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面对现实脚踏实地静静的等待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成华说。
“你放心,我知道凭我们的微薄之力,凭一块蛋丸之地是不可能改变什么,桃花源也只是陶渊明的幻想之笔。我只是想破一破他们心中的迷信,过去的迷信和现在的迷信。不敢上岛的迷信和种田只听上面发命令的迷信。‘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迷信。”
成华不想和金白作过多的争论,她知道他有时很低调,有时又很雄辩。这和他的博大胸襟在狭小的空间挣扎有关。
最后金白叮嘱成华有事多和齐季等商量,也没有忘记要她找机会多和他联系,不要忘了他们相互之间的勉励“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而理想境界的实现还要靠我们的辛勤劳动。”
凝视着马兰花,金白看到了成华苗条而又不失丰满的身材,瓜子脸上有一丝抑郁的两只大眼睛 ,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金白放下马兰花用手揉了揉感觉糊涂的眼睛,不是幻觉。成华站在船头,还有言仁英。齐季在帮国平“抽帮”。
“真是那里有齐季,那里有好戏啊!”金白感慨地打了齐季一拳,凝固的空气好像一下子沸腾起来。
一行人钻进了金白的新房,齐季说是新笼子。上面用稻草搭了个“哥萨克”式的尖顶,周围围上芦帘,两面用黄泥一涂,里面还刷了一层石灰。家具吗就一张竹床,边上一个单眼灶,一张小凳还是黑琴从家里“偷”来的。金白现在还想起小黑琴离岛时眼泪汪汪的样子。齐季望着里面像蒙古包的棚子又正式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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