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勰回到府内前庭,来不及沐浴更衣,只是褪去身上半湿的白色襕衫,换了一身广袖织金回纹锦袍,便匆匆朝前庭的正厅中走去。
此时雨下的正急,漫天漫地,如同粼粼波光一般,湮灭了周遭的一切。砸在瓦楞上,咣咣作响,打到铁马上,叮当一片,滴到汉白玉的地面上,便化作沉重的辟啪声。
庭院里的树枝也被疾风骤雨吹得东倒西歪,张牙舞爪,宇文勰穿过庭院时扫了一眼。他入了临安之后,便安顿在文帝宗亲的一处王府。周人好奢,隆冬时节,园囿内本该是光秃秃的花木的枝干上竟用华贵的锦帛绕着金丝扎成花朵,绑满千树万树,远远望去便如艳烈火花,美不胜收。
可如今却被这狂风吹断了残枝,吹散了花朵。锦缎落在地上,被雨打湿,融入到了泥水里,便化作一团团肮脏破损。
宇文勰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也不把这院子打扫干净,如今孤王这府邸门可罗雀,难不成这庭院也得跟着荒芜起来。”话罢,便快步入了正厅。
却见宇文恪闭目养神的坐在上首的一侧,一个身穿绿袍的中年男子负手在正厅中央来回走动。
那人见了宇文勰,忙朝他深深拜倒,广袖飞扬,口中称道:“在下蜀中陈中孚,久闻殿下大名,今日特来拜会。”
宇文勰面上一笑,伸手虚虚一扶,道:“陈大人快快请起。”
默默观察那人,见他生的高大刚健,不过三十多岁模样,可面上却饱经风霜,作揖的右手虎口上也生了不少老茧,这是一个武将。
“陈大人在此,可是有言要教于孤?”宇文勰让人奉上茶来,引他入座,道。
“臣此番前来,是想要投诚于殿下的扈下。” 陈中孚慌忙起身,再次拱手,道。
“蜀中人杰地灵,多出俊士,你们的萧殿下更是英武刚勇、冷静睿智。陈将军年轻有为,若是留在蜀中,想来以后定时会前途无量。” 宇文勰托起侍女奉上的茶,带着强烈热度的茶水升起几缕袅袅雾烟,他看了一眼盏中碧色,浅笑道,
“想必殿下早有耳闻,两个月前萧子明流亡到蜀中,被我大哥陈同甫奉为座上宾客。可是却不曾知此人年纪虽小,却是狼子野心,仅仅在蜀中待了不到一个月,就在一次晚宴上杀死了我的大哥,与谢伯坚里应外合,发动政变,夺了我们陈家在蜀中的统领权和兵权。”
不过短短一句话,却不知隐藏了多少不见天日的阴谋与血腥。宇文勰听了,嘴角微微一扬,难不成还真是小看了萧子明。
“那黄口小儿萧子明,杀我胞兄,夺我兵权,让我成败军之将、名声扫地,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陈中孚拍案而起,高声嚷道
宇文勰脸色一哂,忍不住冷笑道:“陈将军若是这么想,气量可是未免小了些。为将者,这一身铠甲,一肩重任,是为国,为民,为天下黍离。将军身为周国将领,却要投靠在孤王的门下,岂不是有失周朝国士之风范。”
陈中孚脸色一沉,思量一会儿,却开口赞道:“殿下此等胸怀,在下不及。”
又道:“殿下掌控四十万铁骑挥师南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举扫清障碍、剪除周朝王室,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殿下更是气度卓然,风神俊朗。”
宇文勰望了一眼坐在侧首的宇文恪,见他神色持重,不住的点头,便知此人是他引荐来的说客。哑了一口茶,面上却漫不经心地浅笑,问道:“大人觉得这茶如何?”
陈中孚一愣,端起案上茶盏,饮了一大口,道:“如今殿下既已平定江浙,为何不趁机挥戈西南直取蜀中呢。殿下扈下士卒皆为北方人士,习惯平原作战,而蜀中此地多是崇山峻岭,且有巫峡天堑一道阻隔,在下自幼长于蜀中,熟识地形,愿尾随殿下左右,效犬马之劳。”
“大人所求何为?升官进爵?流芳后世?若是这些,大人恐是登错了门,拜错了人,孤王如今不过是被父皇罢了兵权的无用之人,整日闲散在府中,品茶赏春而已。”宇文勰手指盈盈舒张,轻敲梨花木桌案的边沿,明目淡淡一扫,语调轻轻一扬。
“出了我这府邸向右拐三个街市,有座出人声鼎沸的朱门大府,便是我的大哥齐王殿下下榻的宅邸,他如今才是手握重兵、深受今上信任、委以重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大人应该拜会的人是他才对。”
陈中孚脸色已是十分不悦,他出身蜀中高门,拥兵自立,习惯了众人瞻仰,如今虽只身流落,却也不甘受制于人。强忍了心中怒火,笑着问道:“殿下如今被陛下罢了兵权,可是因为殿下迟迟不肯出兵攻打蜀中,失了圣心,陛下才调任大皇子远赴临安?”
“做臣子者,当为君父悔,兵者乃国之大事,又岂是孤王可以左右儿戏之的,这种离间天家骨肉的话,孤劝陈大人还是少说为妙。”宇文勰放下手中的茶盏,眉目紧锁,眼眸却乌黑明亮,眼神冷冽沉静。
“可是殿下就甘愿看着手中数十万雄兵被陛下一纸诏书夺去……”
“陈大人!”宇文勰打断他的话,
停了片刻,又起身道:“陛下为父为君,他日既能授我兵权,今日当然也可罢我兵权。孤王深知这为臣为子的本分。大人高论,孤王受教了,只可惜大人担忧得似乎多了一些。孤王心中所求不过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我本以为殿下是乱世之中激流奋进、清平乱世、辅国安邦之才,没想却是这么一个人……”陈中孚愤愤道,拱手请辞,
“风疾雨骤,大人一路小心。”宇文勰浅笑吩咐,道,
“谢殿下。”陈中孚旋即甩手出了前庭正厅,头也不回,直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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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昨日拿了陈同甫的名讳到我的府上,所以今日我才把他引荐给殿下,本以为殿下会把他收为门客……”宇文恪走上前去,立于宇文勰的一侧,神色显得有些气馁。
“有勇可嘉,但却勇而无谋,败军之将而已,不配为我所用。”宇文勰侧了侧身,与宇文恪保持着一点距离,目光落在足下铺着精美织毯的地面上,冷笑道,
“方才那人口口声声说陈同甫是他的大哥,却没有提及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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