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根案板上的黄瓜一样,被老罗和王改革一顿语言的拍打,直至进入一种无意识状态。我喝了一口酒咣地一声将杯子杵在桌子上。那边的服务员往这递了个白眼儿。我说,王改子,我借你的钱你丫没给我投进去吧?!王改革面部一抽动显出一副奸相,实际上,你那钱,我跟老罗……我嘴巴一横,破口大骂,我说王改子你是害死人不偿命啊!我的钱那么容易挣吗?!我他妈连个媳妇没有,你们这俩货这不明摆着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鳏寡孤独嘛!我用手一一指着对面的一张笑脸和一张秋蚂蚱脸,我说你俩太他妈阴险了,这明摆着是一局鸿门宴啊!老罗支吾着要说话,刚开始才操着一口老学究死气沉沉的语气结束了一场包含激情的商业加艺术性的游说,这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王改革坐到了对面,潜意识里分明就是老罗那一阵线的。我旁边的黄毛狗蛋耷拉着鼻涕拿着筷子头低头对着一碗芝麻酱扒拉。
我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我说老罗你他妈的眼睛都绿了,你话里全是铜臭味!还有你,王改子!你俩狼狈为奸!王改革乐呵呵地举杯,厚着脸皮说,航哥,你是真不知道,这事儿我跟老罗策划好久了,绝对有的赚!我说你放屁吧,几块破石头往地上一摆跟他妈沿街乞讨没什么两样,你俩直接拿俩茶缸磨磨瓷儿放边上一个拉二胡一个脸上抹灰可劲儿哭,这样多管用!还不用找什么师太!一听他妈的一个师太加入进去了保管就是骗人的事儿!我一想我那借出去的钱被这俩货这么着给所谓“运作”了,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还是不罢休,继续问王改革,你俩真把我那钱就这么使了?!王改革也不含蓄,点头如捣蒜,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奸邪。我灌了一杯,仰天长啸,我说你们是真把我不当外人啊!
这时,老罗憋红着脸,跟个大虾似的一下蹦起来。我旁边的狗蛋吓得一个趔趄,筷子挑了一坨酱,掘在了脸上。我说你要干嘛?你蹦起来干嘛?!抢篮板啊?!王改革见势不妙也起来拉老罗的运动服褂子。老罗就那么站在腾腾的热气中间瞪着俩牛眼,面部肌肉一抖一抖的,不说话。我说你要抽风啊!我早就想到,李航你会这么说的!老罗驾着身子提着嗓门。那边的服务员看见了要过来,被旁边的另一个服务员拉住了。我怕他丢人,就伸手招呼他坐下,我说你先坐下吧,我是不跟以前一样了,我不吃你那一套。王改革把疯牛一样的老罗按到座位上,就拿起满了白酒的杯子站起来跟我说,航哥,这事儿啊要怪得怪我,是我将钱给老罗的,我先干了!赔个不是!说完一仰脖顾冬冬灌了下去,之后表情肃穆,末了还添了一句,你看着办吧,反正钱给了藏宝阁了,明天文化市场有展览!
实际上我还是压着一肚子火,不过我了解老罗的脾气。原先上学的时候我就说他咬人的狗不露齿。还记得快毕业的那一段时间,我们学校为毕业生专门在操场那边圈出了一块地,叫跳蚤市场,是专门为毕业生出售旧书籍和带不走的生活用品而设立的。当时我跟他俩找了个阴凉地儿卖书,我跟王改革摆着的都是一些废旧的教材,你一句我一句地吆喝着“买书不要钱了,买书送钱了”,但就是这样的自焚式出售也是无人问津。不过我俩面前最显眼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不对称的哑铃,我们为了消遣这毕业仅剩不多的时光,也是抱着奇货可居的心态只顾跟前来询价的学弟们摆手说这个不卖不卖。老罗就不一样了,他的生意奇好无比,书目花样繁多,前来驻足观看的学生多半都挑个一两本捎走,不过这厮也有个变态的毛病,他看人家真喜欢这本书了他还真免费送!我不解地问他,是不是想跟人家买书的姑娘来一段黄昏恋啊?老罗点着钱笑着说,人家考研会用的上。我说你丫这纯粹是在粉饰自己!我们眼瞅着这家伙的口袋慢慢鼓起来,就撺掇他拿出了点收入去超市买了个西瓜,然后摔开来,盘腿坐在地上到处吐着籽儿吃。吃完西瓜我就让王改革看着这门可罗雀的摊子,自己开溜了,我一直想去看看别的学院的女售货员们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可当我跟几个姑娘搭完讪小有收获回来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们那摊子边上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我走近一瞧,老罗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双手掐着一个姑娘的脖子!我过去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拉开,我看那姑娘虽然长的不漂亮,细致点说还有点骚性,耳朵上带着一对比耳朵还大的绿色耳环,不过人家穿着一身的迷彩服,是新生啊。那女孩解放了自己的脖颈后也不哭,就蹲在地上开骂了,言辞直指老罗的祖宗十八代。我转头说老罗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你还能干出笔者还下贱的事儿吗!老罗魔怔了一般,浑身颤抖着,嘴里也没好话,妈的!敢动老子的书?!老子的书是你随便一扔的吗?!你爱买不买,不卖滚蛋!!直到王改革跟我说这女孩扒拉了一番然后拿了一本书瞅了瞅,就是走的时候随手一扔,老罗就炸锅了,就这么个事儿。我这才明白了。事后,老罗被叫到了学院的办公室,那女孩陈词铿锵有力,老罗却像个强奸犯一样涨青了脸屁也不放一个,脸上还挂着几粒西瓜籽儿,像两颗大痦子,有一种邪恶的美。后来我听说,那个被老罗掐脖子的女孩成了她们学院辩论队的主辩手,还因为跟我们学院交锋的时候情绪过于激动直至语言错乱不清有人身攻击的嫌疑被当场替换下去了,我听说那一场辩论赛的主题是“高校教育,德育重要还是智育重要”。那时我便清楚地明白了老罗有着自己的价值观,这一头犟骡子的价值观。
我叹了口气,举起杯来,跟老罗说,老罗啊,你也消消气,我不是不仗义抠门不借给你钱,我只是担心你们瞎折腾,到时候亏大了你们就真有可能沿街乞讨了。老罗喘着粗气,半袋烟的功夫才呼吸平缓了,也才拿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我说你也别耷拉着脸了,我也不是那样的人,你卖石头就卖石头吧,不管干什么,能回来就好!我说完后,老罗的眼睛就湿润了,像鸽子一样咕咕地哽咽起来。王改革坐在一边不知所措。狗蛋也抬起头来,看着老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皮一耷拉直接哭出了声。我说,哎哎,能不能别跟死了人似的,好不容易兄弟们一块吃个饭,行了行了,是我不好还不行吗?我说着递过去了一张餐巾纸,老罗抱着头,王改革接过去要给老罗擦眼泪。我心里也难受,我也不清楚老罗为什么就这么哭起来了。我就把早就在锅里翻滚的肉夹出点儿来,放到了狗蛋碗里,然后摸着他的头说,吃饭吃饭,你爹那是想女人了。老罗分开手,带着眼泪花骂了一句,滚你妈的李航!差点破涕为笑。我看着就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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