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停靠在济南西站。我随着如蚂蚁般蠕动的人群走进甬道,寒风凛冽,我像是一头被等到的猎物那样锁着脖子,踏着曾经无数次踏过的台阶往前慢慢移动。
出站口处还是有着过年的样子,这个一点没变。人头攒动,旁边有卖报纸和口香糖的小贩还有偷偷摸摸朝你兜售车票的穿着军大衣的黄牛。我一边走着一边上眼瞧着人群,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朝这边招手,我没有发觉有靠过去的旅客,就朝那边走着,没几时我才看的出来,那不是别人,正是老罗!这个身高一米七的男人还是没变样子,面容枯槁,满首飞蓬,眼帘浮肿却透着锐利的眼神。我急忙小跑过去与他像情人一样相互握手热烈拥抱,然后我捅了他一拳,刺挠他说,老罗,你这红光满面的,看来新疆那边的伙食油水不少啊!我再抓起他那墨蓝色的运动服上衣捏了捏,我说老罗,你还真没变,还是老行头,跟个大仙似的!他说,你也没变吧?我说你这就错了,然后我弯起袖子给他看那块天梭表,我说你看看,这行头鸟枪换炮了,咱们摆脱电子时代了。老罗裂起嘴啧啧两声,说不错不错,挺有出息!我说滚蛋吧你,别像我爹似的。这时他一把从旁边拥挤的人群当中拽出一个孩子,我一看这满头小黄毛长的,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窝。老罗很伟岸地命令他,巴郎子,叫叔叔!那孩子正眼也没瞧我就喊了一句叔叔。我忙答应,哎哎。然后转头问老罗,我说你这支教支的怎么支出个孩子来了?老罗斜了一下眼睛说,李航,你原先还有点人样,怎么现在连人话也不会说了?我点了一根烟说咋了,咱就这脾气,再说了装比也不能装到自家兄弟门口。他摸着身边挂了一串清鼻涕的小孩说,这是我收养的。我顿时震惊了几秒,然后问他真的?这真是你收养的孩子?我说你收养也不挑个好的,你看看他跟个矮冬瓜没什么区别吗!老罗说你不懂,这孩子命苦。我嘿嘿笑着再次重复,我说老罗啊老罗,你是真没变啊,原先你脑子就容易进水,现在还是老样子。他反驳我,你也甭给我看你的什么破手表,我也不稀罕,你也没变,这不还是抽着红塔山呢么?
我听完再看看我手中的烟,我们相视而笑,我说这个被你说中要害了,来一根?他忙摆手说戒了。我说你看,这一下你就降级成半仙了,不高雅了。老罗笑笑没有作声。我接着问这孩子看起来是维族的吧?是啊,老罗回应。我问叫什么名字。老罗说,努尔扎提•;努尔买买提。我听着有些晕,说这个名字太繁琐了,就没有个简单点的?老罗说,有,狗蛋!你给他起的?我日!你这不明摆着骂人吗,我指着老罗,看见了他树皮一样的脸,想来这两年这厮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他说,你不懂,现在有个富丽堂皇的名字管个屁用,还不如有吃有喝来的实在,名字就是个符号,钱才是货真价实的……我忙摇手,我说你停停停,少跟我来什么大道理,早就听烦了,我说你不是之前挺超凡脱俗的吗?现在怎么变成这幅世俗模样了?想跟我一个样?我哈哈笑着,跟我一个样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老罗显得很无奈,说差不多得跟你一样了。我一拍他的肩膀说,这也好!咱们兄弟们又可以同流合污了!
我们脱离人群去找出租车,路上老罗被那个叫买买提的狗蛋绊了一下,我们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辆卖南京小笼包的三轮车。我笑着说,来来,叔叔请你吃,在走过去之前我还转身轻声问老罗维族吃点猪肉没事吧?老罗面不改色,说没事,他来买就行。我想这厮的民族融合的观念还真是牛比。狗蛋拿着包子嗅了半天才跟个小狗似的将头拱进方便袋子里吃起来,把我都看乐了,我跟老罗说还别说你们还真像爷俩儿,哎,你怎么会想起来收养个孩子呢,我笑着说,你干脆把我也收养得了,也顺便捎我去趟新疆吃点羊肉串手抓饼什么的。老罗兀地来了一个半蹲给狗蛋快要掉下来的裤子往上提了提,说我要是收养个叫李航的,我早就死上八遍了。我说呸你个忘恩负义的,你忘了上学的时候我是怎么低三下四地问铁公鸡那个老母猪王改子借钱给你买了一箱苹果了,你说你把苹果送给个什么院花……院花就算了,起码得看的过眼去的,你倒好,直接给了那个大脸盘子大龅牙,你还显得特不好意思,我想起这事来我就……老罗直接打断我,你好?!大脸盘子起码跟我恋爱了,你呢?那个夏珊,她呢?我立马气上来,强压住,我说你们懂个屁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恋爱。我摆摆手,罢了罢了我的事儿你也甭提了,这个跟你们没得聊,费劲,你们也不理解。我把话锋一转,问王改子怎么没来。老罗说他老婆离家出走了,他去找了。我笑起来说,这个肯定不怪他老婆,王改子这厮的性生活太没有节制,来多少老婆肯定最后跑多少!老罗说,你别胡说八道了。我说行行行,你个老正经的,不说这个了,打车走人。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车里正播着王若琳的《一种念头》,我说老罗你听听这歌,是不是很有感觉。老罗说我现在对这个已经没有兴趣了。我说你失恋都这么多年了,劲儿还没过去?他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我忙拍手,说,日!说得好!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对,就问他,是不是昨晚你们在王改子那边过的夜,是不是他老婆……老罗打断我,别提了。我说他娘的这个王改子的老婆之前上学的时候看着还挺文静的现在怎么成了个泼妇了,我说这事得找王改子,这是调教无方啊,我就掏出手机想给他来一个狗血喷头。老罗忙拦下我说,这事也不怪他。我说不怪他怪谁,再怎么着也不能甩脸子给兄弟啊,你说,老罗,是不是他老婆给你甩脸子了?我看他半倚在后座上,侧脸看了看正捏着包子狼吞虎咽的狗蛋,说,是他,这孩子把屎拉在他家厨房里了。我听完大呼痛快,然后大笑着转身朝狗蛋竖了个大拇指,我说狗蛋啊你把我长这么大最想干的事儿给干了,回头叔叔再给你买包子吃哈!
我跟司机说去济微路上那个云亭火锅店,然后给王改革打电话跟他说去老地方,还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老婆跑了可以再找,兄弟就不会跑,还给你准备热气腾腾的晚饭,最后说护驾来迟者一律就地正法!没等他起骂我就扣了电话。我说济南的冬天够冷的,这天也短了,说黑就开始黑了。司机接着话巴就开始抱怨他工作的艰辛和他的前列腺问题,还跟我说不要老说直走直走,要走哪条路提前讲明白。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儿,我又不少给你钱,你开就是了,哪条路好走就走哪条,堵了也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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