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时,滴水成冰。展眼已是康熙四十六年正月。
萧索树,两道满,空天阶,影幢幢。德妃宫门紧闭,我和弘时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福晋、三爷,您们走吧,娘娘歇了。”秦公公好心来劝,弘时摆着我的袖子也想走,我却说:“伺候额娘是媳妇的本分。娘娘既歇了,媳妇就在这儿等着她醒来。”
“这,唉……”公公面露难色,叹口气走了。弘时不解地问:“额娘,怎么祖母最近都不愿见咱们啊?”
“祖母歇了。”我低头摸摸他冻得冰凉的小脸,柔声问,“时儿冷么?”
他摇头,却忽地打了个喷嚏。
“孩子进来,她走。”传出德妃冷冷的吩咐,宫门应声打开,宫女把弘时牵进去了。弘时在里面童言童语问了德妃几句,德妃嫌他碍事,又命人把他支去暖阁。
从楚玉的第二个女儿夭逝起,德妃就不见我了。她心底对我存着气,我一清二楚,京里人现在怎样说我,我也明明白白。先是养在膝下的弘盼,后是弘晖,再是原打算过继给我的雪雁的孩子,陪着楚玉生下的两个女儿,现在又有个弘昀病歪歪躺在万福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四贝勒府的福晋乌喇那拉氏克子。只要与她扯得上关系的孩子,没有能活的。更何况,她还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
晖儿走后,德妃曾劝我好几次,要我为胤禛再添几个嫡子。可是这几年,府里不仅没添嫡子女,连旁室也不出子了,只有楚玉生了个不足月即殇的女儿。堂堂皇四阿哥子嗣衰薄,不能生育的嫡福晋霸占专房,这在谁眼里不荒唐,在谁眼里不气愤。
额娘听说后,把我叫回家好好数落了一顿。我哭着和她顶嘴,气得她整天饭也没吃,就坐在屋里掉眼泪。无法,我只好跪在门外求她消气,跪到胤禛也来了,她才开门。这边额娘才好,畅春园又传出德妃染疾的消息。明明与完颜若兮同到的兰芷苑,她却只召十四弟福晋进去。
一连三天,我天不亮就守在这里,可她就是不见面。我心里明白得很,婆婆与额娘是不同的。额娘是亲娘,再怎么顶嘴生气,她的心里疼我,到最后都会原谅我,而且对我更好。婆婆也是娘,却总隔着一层。不论婆媳融洽了多少年,她心上第一位的还是儿子,还是能不能有好媳妇为儿子传宗接代。从听说我不能生育起,我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已经一落千丈了,甚至,变成零。
太监又来劝两回,弘时也被送到胤禛那里去了,我还固执地守在原地一动不动。
“福晋……”秦公公第四回过来,“娘娘还病着,您这样守着,只会教老人家心里更难受。听老奴一句话,回去吧,等娘娘消了气再过来……”
“哟,这不是四福晋?”董鄂氏见我落难,得意洋洋走来,身旁是携手游园的八福晋、九福晋和十福晋。
秦公公急忙垂手侍立在路旁,董鄂氏道:“好久没见到弟妹了,听说你病,嫂嫂还打算和三爷去瞧你的呢。”她从上到下打量我,不怀好意笑了笑,说:“弟妹脸色这么好,不像会得他们说的那种病的人,怎么偏偏就让你遇上了呢?啧啧,弟妹且不必太放心上,你也望三十的人了,侧福晋庶福晋也都不是白吃饭的,往后去,就是你能,也不定有人愿意给,冲这点,得不得病又有什么差别?”
“董鄂氏!”突然出来的德妃怒喝一声。
几人忙给德妃请安,德妃看上去从没有这么生气过,手指着三福晋就骂:“四福晋是本宫的媳妇儿,你算个什么,就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装狐媚,欺负四贝勒福晋?枉你还是做嫂子的,做人处事,宫里规矩,你竟半点都不知道!”
董鄂清云缩着头不敢回话,德妃又喝:“还杵在本宫门前做什么,要本宫叫皇上来么?”
“德妃娘娘,”八福晋不知天高地厚,帮清云说话,“三嫂说的都是实话,您作为尊长,怎能在小辈面前浑发脾气?”
“住嘴!”经过的胤禩喝止郭络罗氏,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对德妃打千道:“福晋说话冲撞了娘娘,胤禩给娘娘赔罪。”
郭络罗蘅从不在人面前认软,见胤禩这样气得跺了跺脚,张口就骂:“你个没骨气的。德妃浑骂你媳妇,你给她赔什么罪?四福晋不能生就不能生,天下皆知的事情,怎么就我们不能说?这不明摆着德妃仗着自己的地位欺负人?”
“你少说两句!”胤禩怒道。
“我偏说,”郭络罗氏越发任性,丝毫不顾胤禩颜面,“她就是仗势欺人,就是仗着比别的娘娘都尊贵才不拿我们这些媳妇当人!胤禩,你现在了不起,翅膀长硬了,敢对我大呼小叫了?你当自己是什么,你以为人家叫你‘八爷’是真瞧得起你?要没有我郭络罗家,你就是个辛者库贱婢的儿子,谁愿意……”
“你说什么?”胤禩颊边肌肉猛地一抽,青着脸问蘅儿。
“我说你娘……”
“啪!”郭络罗氏猝不及防就挨了胤禩凶猛一掌,吃惊又愤怒地看向胤禩,快要发作。我一看场面越发要乱了,急忙抱住蘅儿:“消消气消消气,是四嫂不对……”
“你没错!”胤禩拉我。
“四嫂你松开!”蘅儿推我。
两难间,胤禛已经走来。他把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露出稍纵即逝的不悦,却装成殷勤慈兄的模样,拉住胤禩劝:“八弟,这是四哥家事,与你们无关,快别和弟媳闹了,当心为我们坏了夫妻感情。”
“是啊,”我按住蘅儿,也劝,“嫂嫂本就惭愧,要连累了你和八弟,我心何安?看在四哥四嫂的面子,好歹别吵了……”
说着我嘤嘤落下泪来,胤禛搀起我假嗔:“事情本就你起,还好意思搁这哭?快给三嫂道歉,陪额娘去。”
我点点头,强忍委屈对董鄂氏说了句劝解的话。她被德妃吓了个够呛,看见胤禛在这里更不敢造次,对我也小声道了歉,领着九福晋、十福晋逃之夭夭。
胤禛留下来独劝胤禩蘅儿,我随德妃进屋,跪在她面前。
出乎意料,康熙也在殿中。他的脸色青灰不定,看了看门外三人,又看向泪光盈盈的我,叹口气道:“终究是老四家的,朕没有看错。”
德妃递我条手帕,怒气未消语气却柔和了些:“只是这丫头,存不住孩子又要霸着专宠。”
我明白表现的机会到了,忙磕头道:“宁娜不敢。宁娜为四爷纳了妾!”
“纳了妾,孩子呢?”德妃反问,“你不给她们机会,纳一百个妾不是空的?你既生不了孩子,带不好孩子,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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