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为弘时定亲,八月董鄂过门。一想到第二日喝新媳妇茶我的心就激动地怦怦跳个不停,在床上怎样翻身都睡不沉,天不亮就起身洗漱。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秋衣柜,从成堆的旗服里翻了几件出来,一件深蓝,一件湖绿,一件玫红,一件孔雀蓝。四件衣服各有各的好,我一一拿在穿衣镜前比,不知该在月儿面前表现我的端庄,还是我的风韵,抑或,暗示她三十七岁的婆婆很好相处?
抱着旗服在房里走来走去时,胤禛忽道:“穿孔雀蓝,好看不压人。”
我回头看拨着床帏的他,仔细看了左手玫红,右手孔雀蓝,估计月儿进门必会穿红,我一个长辈也红红绿绿不像话,还是穿孔雀蓝好。而且,男人的眼光才是真正的眼光,比什么都爱的女人锐利,他说好看,我就穿给他看。
躲在房里看了好多遍自鸣钟,直到天际出现太阳的亮影,外头才说奶奶来了。我赶紧重新整理衣服,暗暗清个嗓子,走出外间。
“额娘。”成了亲,弘时的习惯还未改,连媳妇都不顾就走上来叫我。我抬眸看眼弘时,想起昨晚撺掇胤禛偷听他洞房的事,心情瞬间有些微妙。一路看着从毛娃娃长大,眨眼间竟娶了媳妇入了洞房,从孩子变成了大人。我愣愣想着,看看手牵手溜到厅堂看热闹的弘历弘昼和沛沛,又看看带着新媳妇敬茶的弘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只想躲在哪个无人角落发一天呆。
“额娘?”弘时看我不像平常精神,微嘟着嘴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也嘟起嘴,自行走到主座道:“扶你媳妇去。”
“等等,”沛沛插话,从背后走向月儿,仰头道:“三嫂嫂,沛沛有话要和你讲。”
“什么话,小格格?”月儿毫无防备地转头。
“你太高了,把头低一点。”
“好。”月儿低下头。
沛沛摆出甜甜的笑脸,背着的手在后面摸索好一阵,举起一个什么东西说:“看!”
“啊!”
月儿吓得往后连退两步,花盆底险些崴到脚。胤禛冷冷的面庞飞快闪过宠溺的笑意,我侧头,只见沛沛手里提着一只张牙舞爪瑟瑟得意的黄褐色蚱蜢。这蚱蜢,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以照顾时儿的经验,应该是真的。
“嫂嫂别怕,”沛沛操着甜美的童音,猫似的大眼睛不带丝毫欺骗性,“它很小,不咬人。”
月儿握紧手中帕子,战兢兢道:“嫂嫂知道。”
“嫂嫂摸摸它?”
“啊,不要!”月儿又往弘时的方向跳,我皱眉想制止沛沛,余光瞥见胤禛神色,却是兴致盎然。再看沛沛,微张粉红色小嘴,问:“嫂嫂不喜欢沛沛的礼物?”
“礼物?”
“对啊,弘时哥哥小时候最喜欢蚱蜢,”沛沛欢快地点头,对弘昼使了个眼色。弘昼一得令,藏不住笑的小胖脸就起了好几道褶子,飞快跑到厅堂中间,递给沛沛一只吃饭用的小碗。沛沛说:“我们府的老慕说人要有求证精神,不能听风就是雨,更不能墙头草随风倒。我们都知道人要吃饭,不吃饭就会饿死,那么我想,蚱蜢也要吃饭。可是你看蚱蜢,”她把蚱蜢往月儿的方向一晃,月儿脖子一缩,只差整个藏在弘时身后,“它那么小,又不会做饭,它要吃什么呢?”
沛沛的语气明显是在问月儿,厅堂里静了会,月儿摇头说:“不知道。”
“就是嘛,”她把小碗咚得放在侧座的高几上,说:“不吃饭就会饿死,蚱蜢肯定要吃东西!嫂嫂不知道正好,沛沛也不知道,你过来,我们一起看看它吃不吃碗里的蚯蚓。”
“碗里的什么?”刚进门的媳妇已经被这小不点忽悠的脸色发白,沛沛转向她,严肃道:“蚯蚓,在泥土里爬的,滑溜溜的,像小蛇一样的蚯蚓!”
“我……”
“不许胡闹了,”胤禛看出事情始末,终于板着脸心满意足开口,“背个三字经一个月都背不出十句,老慕的话倒句句记在心里,新嫂嫂在府里第一天也不知好好表现,给阿玛额娘脸上抹黑。”
沛沛偷瞄眼月儿,理直气壮说:“沛沛认识的人都不怕虫子。”
“这又怎样?”胤禛问。
“我以为蚱蜢跟小猫小狗一样人人都喜欢,想送给嫂嫂回去养。”
“你见过谁养蚱蜢玩的?”
沛沛低头对了对手指,说:“嫂嫂不养,我就自己养。”
“胡闹。”胤禛道,“有养蚱蜢的功夫还不如养条小狗,快下去,别耽误大人正事。”
“哦,”沛沛讷讷答应,抱起小碗垂头丧气往回走,快要出万福阁门时不知为何忽然高兴起来,回过头对胤禛粲然一笑,道:“一言为定,沛沛要养小狗!四哥五哥,我们找老慕玩去!”
她一搅,一本正经的敬茶也变得不严肃了。我第一服沛沛不分场合调皮捣蛋的勇气,第二服胤禛视而不见暗地怂恿的偏心,第三服慕凌风吃一堑不长一智的糊涂,用过早午饭躺在床上发怔想了想,就睡了过去。
晚上睡不安稳,白天把事都过了,睡得特别香甜,用绾玉的话:“如今还能听到主子打鼾。”
我对镜扶着头发,见脸上多了两条细细的淡纹,自失道:“这样大年纪,熬不得夜了。”
“额娘,额娘!”沛沛满头大汗风风火火跑进来,“阿玛呢?”
绾玉打下镜袱,我转向她,道:“阿玛去内务府了。”
“这怎么好,有人送了好多东西来。”
“什么东西?”
“用箱子装着的,”她走来伸出黑漆漆的手拉我,我拣着看上去比较干净的中指拉上,问:“你在哪里看到,谁送来的。”
“我和老慕在花园门口挖蚯蚓时看到的,他让我请阿玛,我就来了,”她拉了拉我,“阿玛不在,额娘快去看看。”
天色已暗,日夜交接间最是麻仓隐晦。
没走过花园月洞门,高福儿就一路跑来,躬身递给我一叠礼单。我扫眼林林总总一长串的礼品单子,问福儿:“这是怎么回事?”
“九门提督送来贺小三爷喜事的。”
说九门提督,我脑子还反应不过来,顿了一顿,还是高福儿提醒我:“步军统领。”
“隆……舅舅?”
他这几年行事小心谨慎,怎么突然送起礼来了,不是昨日,还是今天?我隐隐觉得事情不妥,捏着礼单走去枫叶亭。
从离枫叶亭一丈远的距离起,箱子就笔直摆了两长条,既像夹道欢迎,又像蓄意试探。我默默数着箱数,一言不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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