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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望断(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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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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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渐亮,洒扫声起,胤禛独自留在黑暗中。     像一道沉默的剪影。     他已经不再去想,也不敢去想。无论如何,这些都是猜测,而他不愿猜测。他几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产生逃避的心思,却别无选择。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敢放任自己去更深地忖度前世今生,大哥究竟是不是冤枉的,即便其他的罪名足够他圈禁一生,究竟上辈子的巫蛊之案是不是他做的,是不是老三做的,甚至是不是皇父做的,又是不是胤祥做的,如果是,又是通过什么,如果不是,皇父的厌弃究竟从何而来?皇父知道了,皇父知道了,以皇父的儿子孝悌的苛刻求全,又会如何,这回他能否再一次原谅他心爱的十三儿?     不,他不会的。     胤禛死死咬住牙关,浑身发出难以抑制的轻微战栗。     毋庸置疑,胤祥是汗阿玛最心爱的儿子,当然,除了太子。他天南海北的随侍御驾,亲聆圣教,装乖耍宝逗老爷子开心,为他犯了错的哥哥们求情讨饶,皇父从来不会真的跟他生气。可是这次……这不是把蛤蟆塞进了宫女的领口,不是爬树摘了核桃砸人,不是趁兄长熟睡画了人满脸的胭脂……     这是,真正的错。     不得圣宠的皇子再如何荒唐也不会获得太多的关注,也许得到的仍然只是简单的惩戒,但心爱的儿子一旦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反倒是再也无法弥合的创口和滔天怒火。     有如背叛。     若是有朝一日发现最疼爱的孩子不经意间长大,长到足够瞒着自己耍弄阴谋诡计,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胤禛相信,父亲得到的,不会是欣慰,而是无可遏制的伤心悲痛。     因为自己……亦然。     他们不是圣人,甚至不是好人,他,和他的父亲,都太过清楚的知道,流淌在自己血液里无法改变的冷酷与狠厉,虽然这些寒霜利刃只有少数人才能体会到。帝国的主人需要怀柔与悲悯,但这些仁慈背后赖以支撑的永远不是软弱单纯的善良,而是无坚不摧的铁石之心,只有足够狠,才能足够善,万民欢呼的仁政背后,有无数他们毕生也无法想象的血雨腥风。他们何尝不知道株连之罪令无辜之人枉死,他们何尝不知道手上的血腥足够下无间地狱万劫不复,可是,这有什么,这又能如何,贪官铺红大地的血色令百姓享有“无官不清”的富足生活,顽固者的哀鸣成为改革先驱攻伐的号角,这些血腥和利刃正是帝国稳若磐石的基础,铁血带来仁善,冷酷与悲悯交相应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法逃避,也无需逃避,善恶?算什么东西。地狱?倒时候再说。     无论后世所谓的仁君还是暴君,他们,本是同一类的人。     高处不胜寒,这寒,不仅仅是独享天下的孤独寂寞,更是由无人可解的心境带来的沉重冷漠。正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阴暗与冷酷,才忍不住的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拥有更加清白坦荡的人生。看着他们,或许就像看着少年时的自己,没有人希望他们的小男孩儿成为与自己同样的角色。虽然,那本是虚妄的幻想。就像太子之于皇父,明知一国储君的未来总要面对那些孤独与冷厉,却忍不住让他通往最高宝座的路途轻松些,快活些,明朗些,想看着他永远在阳光下傲然挺立,但太子只是太子,他毕竟没有成为皇帝,他永远无法理解父亲索要儿子衣物盼望一封家书时是如何的孤独难耐,但父亲却试图提前替儿子尽可能的消弭这样的寂寞无助,却想不到过分的明朗幸福和应有尽有反而摧毁了他心中微薄的天平与责任感,令他从阳光直接走向了阴霾。或者胤祥之于他,明知自己需要的是总揽朝政力挺改革的怡亲王,是令满朝战栗智慧多气的“站着的雍正”,可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还是忍不住奢望他能离这些东西远一点,更远一点,既然可以做日月同霁的商君,又何必去当勾心斗角的张仪?他在多年前就已经想的清楚明白,他要的仍然是忠敬诚直的怡亲王,却不是受尽打磨十四年阴郁谋算的亲弟弟,他希望那个人能更**,更阔朗,更洒脱,更多的享受生活所赋予的斑斓色彩,而不是永远沉溺于朝堂奏报党派攻伐,他希望他心爱的弟弟能够做到他努力尝试却永远无法做到的,他希望十三能在翻手云覆手雨的同时保留最后一点少年意气赤子之心,他知道这是奢望,可既然有他在,有他亲自守着,有他立在后面,为何不能试试呢?人活于世,希望总在前方。胤祥或许同样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他的兄长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他一天天长大,弯弓纵马,小心翼翼地让他远离《通鉴》之类的帝王之术,亲近《尚书》这样坦荡正大的治国阳谋,若他当真不知,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但这愿望,似乎终于……破碎了。     胤禛笔直的脊背,形成一道比黑暗更浓烈的剪影,有如铁石。、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巨大的无力感,他心里还有太多的事,太多的结,关于他,关于他和他,他已经无法判断此刻他对弟弟的感情了,欣慰?忧虑?怨恨?     或者……只是难过。     可现在远远不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问题需要自己解决,需要时间解决,而不是一人身陷囹圄一人枯坐暗室,现在考虑这些都太过奢侈,太过遥远。     失去自由的惶恐与战栗他很清楚,即便是他,也无法忍受,何况是胤祥。     他天生属于马背和草原的弟弟啊……     胤禛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祥弟再呆在那里。     即便是出于私心的考虑,他胤禛,不可能,也没有力气,再受得了另一个一十四年的束手无措。     “来人,更衣,本王要进宫见驾。”     晨曦微漏,澹泊的金光顺着大开的窗沿争先恐后地扑向胤禛,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略显凌乱的发丝在金光中融化,只剩下面部如刀斧雕凿的的坚毅线条,与眼眸中不可扑灭的希望之火。     (omg!我居然把一章的开头写成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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