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残阳如血,天边是一片火烧云。
橙红色的霞光如同翻滚着的阵阵火焰,渲染出一派悲壮的气氛。此刻的恶人谷早已没有了三十年前的风光,只剩下百余具森森白骨,血流漂杵,尸骨蔽野。错落而建的吊脚木楼像是一宗宗黑色的鬼影,矗立在半山,静静地俯瞰着立在白水河畔的五道身影。
“我吴啸天今日在此立杆为匪,不求当官,只求混碗饭吃。从此鞍前马后,尽管当家的使唤,水里火里,是死是活,全凭我吴啸天的造化。”啸天的手里拿着三支香,他跪在老洋人江庆的坟前宣誓完毕,才磕了个响头,将香柱插到面前的土堆里。
这个土堆是他们临时搭建起来的,土堆上竖着块石碑,石碑上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工整的七个大字——“关羽圣帝君神位”。
“我郝雷今日来拜香入伙,从今往后就和众弟兄们一条心,不泄底,不拉稀,不叛变,不出卖朋友,如若犯了,千刀万剐,天打五雷轰。”雷子发完誓,将手中的四支香插到土堆的北面,跪在啸天身旁。
阿元和燕子也绷着脸,学着啸天和雷子纷纷拜香宣誓。这是黑风寨沿袭了好几代的规矩,但凡有新匪入伙,必要先过堂考验,等这人遛过了,才能拜香入伙,正式成为匪帮的一员。在入伙仪式上,新匪要给当家的敬上一杯茶,当家的揭盖喝一口茶,再说:“都是一家人,你们起来吧。”然后领着他去见其他弟兄。炮头、粮台、水香,各要告诫新匪一句话,挂柱的仪式才算完成。可是现在黑风寨只剩下他们五个了,大当家的和炮头都被关押在天师水牢,粮台是阿元他爹,已经死了,水香的尸首还没有找到,大概是被湍急的河流冲到白水河的下游去了。
容玄站在土堆旁,手里拿着最后一支香。
吴啸天一直跪着,等了容玄半晌都不见他反应,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后面的步骤我就不清楚了,剩下的你来做吧。”
容玄沉思片刻,才慎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到阿元和燕子的眼里全是泪,啸天和雷子的眼里却像是有一团火,灼灼燃烧的是熄灭不了的愤怒和仇恨。
“炮头告诫我们,强中更有强中手,咱的枪法还得练,到卡子时要放机灵点,弟兄们的命都在咱的手心里了。”容玄说完,将摆在一旁的四把拐子和子弹分别发到他们手里,自己留了一把。他们过堂前带了四把拐子上山,期间被尉迟勋带走一把,又从马车上顺过来两把,现在剩下来的五把枪正好平分。啸天和雷子顺势“咔咔”两声填上弹,把枪挂在腰间。
容玄接着又道:“粮台说了,咱们在外追风走尘不容易,啃富(吃饭)的时候别挑肥拣瘦的,东西少了大伙儿分着用,贫富均匀分。”说完,容玄又拿出燕子方才替他们理好的五个小包袱,交到各人手里。包袱里只塞了几件秋冬穿的衣裳,和一些易于携带的生活用品,他们是都下定了决心,除了报仇雪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最后水香说了,咱五个既然拜香入伙,那么从今往后生是黑风寨的人,死是黑风寨的鬼,如果违背了誓言,就像这香柱一样……”说罢,容玄猛地抽出苗刀,将手中的香砍成了两截。
一道冷光滑过,锋利的苗刀又再一次入鞘,容玄拿出五根染着鲜血的青腰带,交到大伙手里。吴啸天拿着的是白姥姥的,雷子和阿元拿着的都是他们爹留下来的,燕子拿着的是她娘的,至于容玄,手中拿着的自然是柳婆的。
容玄将带子朝腰际紧紧一扎,屈膝跪到地上,用一只盛汤用的大碗装了满满一碗酒,分别洒到老洋人、柳婆、吴梦、郝望、阿元他爹还有燕子她娘的坟前。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给逝者磕了个响头。天色渐渐沉了下来,空荡荡的恶人谷里杳无生机,只有偶尔飞过山野的只只黑鸦,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不详之音。
“好了,仪式已经做完了。”容玄摆下手中的碗,却还是跪着没有起来。
吴啸天夺过大碗,又朝里头倒了半碗酒,他仰天喊道:“一百二十户人家,三百四十七条人命。我吴啸天发誓,咱黑风寨的这笔血海深仇,一定要报!”说完,他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朝酒碗里挤了三滴鲜血。
容玄被吴啸天的举动一惊,见雷子正要接过那碗血酒,忙按住他阻拦道:“你们不要趟这滩浑水,报仇有我和啸天就够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黑风寨后继无人。”
容玄的话不但没有劝住雷子,而且起到了反作用,郝雷一把推开容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什么叫有你和啸天就够了?难道黑风寨三百四十七条人命就和我们三个没有关系了?难道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去送死,看着你们去替我们的亲人报仇而无动于衷!?吴玄,你不要自己逞英雄,这仇是大家的,龙潭虎穴熊瞎子洞,咱五个要闯一起闯,生在一起,死也要葬在一起!”郝雷说完,也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将鲜血滴到吴啸天的碗里。
容玄见雷子决心已定,再劝他只能是火上浇油,只好转而去劝耳根软的燕子妞和没什么主见的阿元。怎料一回头,见到他俩眼中的决意并不比雷子的有丝毫逊色。
燕子说:“小玄儿,你不要劝我们了。我们现在都是无家可归,没有亲人的人了,除了报仇这条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阿元跟着点头。
容玄怔怔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放下仇恨,走自己的路,因为他也同他们一样,心里除了报仇,除了给黑风寨讨回一个公道,别无他求。三百四十七条活生生的生命,怎么可能说不记仇就不记仇,说原谅就能原谅?容玄紧紧握住拳头,拳眼里捏着一个硬硬的小疙瘩,那是尉迟勋留给他的一封信,被容玄折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块,就像尉迟勋此刻在他心里的分量,那么的微不足道,却又碍眼无比。
滴了四个人鲜血的酒碗递到容玄面前,他犹豫了一下,才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半出鞘的苗刀,掌心立刻被剐出一条半寸长的血口子。容玄握着拳头,在酒碗中拧了三滴血,手心的伤痕却不如心里那样痛。他用手指将血酒搅了搅,就这么仰头灌下一口。
容玄抬手擦了把嘴,将酒碗递给吴啸天,狠狠放下豪言:“走马飞尘,不计生死。”
五人歃血为盟,饮尽碗中血酒,便意味着从此和衷共济。
他们在坟地上举行完挂柱仪式,太阳已经落下了西山,吴啸天执意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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