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他从梦中惊醒了。梦是噩梦,情景极其可怕。一群警察牵着几条警犬在追赶他。他拼命奔跑,跑得两腿疲软,跑得汗水淋漓,跑得气喘吁吁……他跑进山谷,警犬在他身后;他跑上山顶,警犬在他身后;他在森林里奔跑,警犬扑向森林;他在溪水中奔跑,警犬跃入溪水……无论他跑到哪里,警犬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似乎他只要稍有松懈,警犬就会把他扑倒。
他腾空而起,眼前闪出一张冷酷的面孔。
“杜正德!你死定了……”
冷酷的面孔闪烁着冷酷的目光。
他跳下山崖,眼前又闪出一张冷酷的面孔。
“杜正德!你死定了……”
冷酷的面孔闪烁着冷酷的目光。
他奔向荒漠,眼前还是闪出一张冷酷的面孔。
“杜正德!你死定了……”
冷酷的面孔闪烁着冷酷的目光。
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警犬在狂吠,到处都晃动着一张张冷酷的面孔。排山倒海的声音惊天动地。
“杜正德!你死定了……”
“杜正德!你死定了……”
“杜正德!你死定了……”
“杜正德!你死定了……”
……
他极力挣扎,拼命反抗。然而,两条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怎么也抽不出来;两条腿似乎陷进了泥淖,怎么也拔不出来;身体也似乎被什么东西裹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我是何忠……”
“我是何忠……”
“我是何忠……”
“我是何忠……”
……
“忠哥,醒一醒!”有人在旁边用力推他。
他终于睁开眼睛,迷瞪了好久,才逐渐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孟秀兰拿了一条湿毛巾,给他擦拭头上的汗水。他这才发现,孟秀兰披着衣服,站在床下,目光里既透着焦虑,也透着温柔。他伸出一只手,搂住孟秀兰的腰部,又伸出一只手,去抓孟秀兰的胸部。因为用力过猛,他把孟秀兰的乳罩扯了下来,露出两只雪白的丰满的乳房。孟秀兰没有在意,继续给他擦拭。
“忠哥,做了么斯梦?”
“梦见了妹妹……”
“你为么斯总喊‘我是何忠’?”
“妹妹生气了,她不理我……”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真是个好哥哥,妹妹在九泉之下会高兴的。”
“妹妹不会怪我吧?”
“咋会呢?”
“我还说什么啦?”
“你只是不断地喊‘我是何忠’。我猜也是妹妹生气了,不想理你了。其实她只是在撒娇。”
“你希望有我这样的哥哥吗?”
“不希望,我只希望有你这样的老公。”
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下了床,喝了口杯子里的剩茶,坐在椅子上,脑子也逐渐地清醒过来。噩梦让他出了一身大汗,好像被雨水浇透了。现在,汗水是停止了流淌,湿透的衣衫却紧紧地贴在他的肉皮上,凉飕飕的。孟秀兰给他擦完汗,马上从衣橱里拿出衣衫,帮他换上。
“秀兰,你真好……”他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憨话!我是你老婆,不对你好对哪个好?”孟秀兰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万一我……”
“‘万一’么斯?不许胡说!”
他拉着孟秀兰,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孟秀兰双手抱着他的手臂,轻声地哼了起来。
与董郎配夫妻情深意厚,
恨父王御旨下拆散鸾俦。
董郎夫他在那前面行走,
哪知道张七女要归斗牛。
将身去到三岔路,
请董郎缓缓走暂把步留。
……
孟秀兰喜欢楚剧,经常在嘴里哼哼几句。不过,孟秀兰只是哼哼,从不肯放开嗓门大声唱。他不停地用目光打量着孟秀兰,情不自禁地长声叹了……
“秀兰,我要去一趟保康。”
“去保康?做么斯?”
“买修光刀。”
“你不是有吗?”
“坏了……”
他的脸一阵阵发热。这种心血来潮的谎话让他惶恐不安。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可以缺吃的,可以缺穿的,唯独不缺木雕工具。无论走哪里,他的随身行李都装着打坯刀、修光刀、磨石、磨刀砂纸等木雕工具。来到神农架以后,他又陆续添置了角磨机、电磨、铣机、拉花机等机械。他的木雕工具一应俱全,得心应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谎话居然脱口而出。
“真的不能用?”
“真的。”
“忠哥为么斯那么急?”
“我想尽快把舅舅的活干完。舅舅是场面人,他是要送礼的,耽搁不得。”
“忠哥想去就去吧。”
“我现在就去。”
“现在才十二点多!”
“到保康来回得一天,我想早去早回。”
“镇里没有卖的吗?”
“小地方怎么会有呢?”
“明天村里要是有人去保康,托他们不行吗?”
“他们不懂木雕,不会买。”
“忠哥,一路都是山路,可要当心。”
“我会当心的。”
他立即起身,连洗漱都顾不上,就急急忙忙地把衣服穿好,又把放在柜子里的头盔找了出来。
“忠哥,骑摩托车?”
“嗯……”
“天凉了,开车吧!”
“不,我把车开走,家里有事,不就耽误了吗?”
“不会的。”
“走山路还是摩托车方便。”
“可不许喝酒!”
“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
从屋里出来,他站在窗户外面,一动也没有动。听到孟秀兰上床的声音,又看到灯光熄灭,他才感到松了一口气。他背靠在墙上,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一天二十四小时里,这是仙山农家乐最安静的时刻,也是二欢喜村最安静的时刻。客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也许他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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