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去了。
七
回到家时,父亲刚刚睡醒了午觉,由于天热,温钰满身满脸都是汗水,母亲喊丫环小红打盆水来,让他里外都擦了一把,之后他喊住了要出门去店里的父亲,并将老两口都拉到桌边坐下,急声地问道:“你们听说北平的事情了吗?”父亲白了他一眼,说道:“当然,大街上都开锅了,我们能听不见?”温钰忙问:“那你有什么打算?”父亲有些不碍烦地说:“我能有什么打算,这都是国家大事。”
温钰急得直嘬牙花,想了一下,问道:“爸爸,你就不怕日本人打到上海来吗?”父亲一愣神,反问道:“有这么悬吗?”温钰点头说:“很有可能的,我在英国看到过不少专家对国际形势的预测,他们都说日本人的战略目标很可能是吞并全中国,而且还有人推测,如果他们真想进攻中国的江南地区时,一定会把上海当作首选目标的。”
“为什么?”父亲满是疑惑地问。温钰答道:“因为上海是全中国的金融和工业、商业中心,抓住了上海,就等于抓住了中国的经济命脉,而且上海紧临大海,最容易攻取,日本人怎么能放弃呢?”父亲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中也明显地带着思考了,嘴里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温钰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有必要去内地避一避。”
这句话一出口,连边上的母亲都显出了惊慌,和父亲一起直愣愣地望着他,于是他急忙解释:“我们的铺子里和家里如今囤积着几百件器货,这可是我们家几代人积存的家底,如果真被炮弹打烂了,或者被日本人抢走了,你们不心痛吗?”
父母二人互相看了看,母亲问道:“日本人真能打到这里来?”温钰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我们先把东西运到南京去,现在堂叔是分院的院长,跟他说一下,暂时存到博物馆的库房里,很保险的,将来无论这里打不打仗,我们就都不会有损失了。”
父亲紧皱眉头,认真地思考着,母亲对他说:“我觉得阿钰说得有道理,最多就是浪费一点运费嘛,总比真打起来干着急要强,你说哩?”父亲默默地点头,说道:“确有一些道理,古人讲智者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们至少可以先把最贵重的一部分运过去,剩下的继续充门面做生意,将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不用太着急了。”母亲笑道:“是啊,稳妥总比冒险强,看来阿钰这个大学真的没有白上…”她边说边扭头去看儿子,但是却见他一脸的严肃,并没有笑意,赶忙问道:“阿钰怎么啦?还有哪里不妥吗?”
“不妥倒没有,不过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彻底。”温钰说。
“怎么不彻底?”父亲皱眉问道。温钰先笑了一下,用亲热的口气说:“爸爸,妈妈,我只是想到了以后,即然堂叔已经为我安排了博物院的差事,而且马上还要再兼一份中央大学的讲师,以后恐怕就会长期呆在南京了,即便完婚以后,静梅也是要随我到南京去的,可你们就我这一个儿子,将来怎么照顾你们呢?”母亲笑了,啧啧地说道:“看我这儿子,多孝顺。”父亲轻笑一下,道:“我们又不老,哪里就用得着你照顾了。”母亲也接道:“没错,现在我们还用不着人照顾呢,你先专心地奔前程去吧。”
温钰不紧不慢地说:“话虽如此,但长期地分开我也不放心哪,再说你们不会想我的吗?”父母都凝视着他,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父亲问:“那你说该怎么办?”温钰又笑了笑,说道:“爸爸,不如我们借此机会,把‘宝盛轩’搬到南京去吧?那里是首都,不光是安全,而且达官显贵最多,依着如今的官场风气,求情送礼的人比上海不知要多多少倍,我想古玩的生意一定好做的。”
一番话让父母二人都陷入了沉思,温钰又趁热打铁地劝道:“其实要我说,生意好不好做都在其次,到了南京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呆在一起了,这样多好啊?”此话首先打动了母亲,对丈夫说道:“我看儿子说得对,赚钱哪有够啊?我们一共就三口人,为什么非要分开呢?何况南京又不是不能做生意?”
父亲的确被说活了心,他又仔细权衡了一下,终于点着头说:“行,这次就听儿子的,反正也要倒腾一回,索性就彻底些,我也进京去闯一闯。”温钰笑道:“以爸爸的才能,再加上堂叔的帮助,生意绝不会错的。”父亲道:“这一点很重要,你堂叔是全国知名的大权威,让他为‘宝盛轩’树一树名,效果一定错不了的。”母亲高兴得直点头,笑着说:“看看我们的儿子多灵光,出的主意没得比了啦”。父亲也是由衷地高兴,很少见地开了句玩笑:“当然了,我温家的后代怎么会错的哩?”一家人其乐溶溶,而迁店之事也就算是确定下来了。
温趋荣也是个有决断的人,看准的事情不会拖泥带水的,第二天上午他先给堂弟拍去电报,问妥了暂存器货之事,接下来便逐个地给儿子和徒弟、伙计们派差事,首先让儿子带着四个伙计给所有物件归类分组,为的是便于装箱,其次是让大徒弟去“永华”木材厂购买两立方板材,以及去人力市场上找个木匠,回来好钉木箱;让二徒弟去农贸市场购买二百斤麸皮和五件棉花(从河南运来,用机器压成方子,外包帆布,一立方米见方为一件),器物装箱时先裹草纸、再裹棉花、入箱后用麸皮楦紧;而去斜对面的杂货店里订草纸、草绳、铁钉、铁包角之类的事是让三徒弟去的,嘱咐让多送些,用不了再给退回去,最后,他自己则坐上洋车去报馆刊登铺面楼盘让启示,因为他不相信那些倒房子的“虫党”们,觉得还是自己找买主儿可靠,尽管所需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因为都是娇贵物件,每一个动作都不能操之过急,连店里带家里的,最后一共装了二十二箱,正好凑一卡车,而一屋子红木家具只挑重要的又凑了一车,剩下的实在带不走了,都雇车价钱不菲,不划算,好在所住的房子不打算急着卖掉,先放着去吧,三个徒弟都跟着温钰押车走,老两口带着丫环小红坐火车走,而四个伙计只是打工的,不愿抛开家跑到那么远去,温趋荣也不强迫,每人发了三个月的工钱打发走了。
堂叔对这个决定很赞赏,声称以后恳定能帮上忙的,他在博物馆里腾出一间小库房,专门将大哥这二十二箱东西存进去,并且在附近还帮着租了套房子,明、暗间的二层小楼,虽然比上海的小很多,但正好可以装下拉过来的红木家具,对于初来伊始的客居者,也只好先凑和了,三个徒弟则是单租的平房。
-->>(第3/4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