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长廊里,只听见一阵衣衫唏嗦并铃铛响动声,黑暗中,隐隐的光亮越来越近,竟是海棠并玉庭之婢润墨各持了一柄玻璃六角灯缓缓行来。后面跟着玉庭兄妹。刘妈妈走在最后,护了他兄妹两个去服侍双亲就寝,以完昏定之礼,悦亲之道。
一路行来,玉宁见兄长沉默少语、面有疲惫,因伸手扯他衣袖,关切道,“哥哥每日读书很晚么?可得注意身体呀!”玉庭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还好。如今姆妈身子不便,我又要备考,妹妹要听妈妈的话,莫顽皮,让父母忧心。其他无须多虑。”又吩咐刘妈妈务必小心些服侍。
润墨因说,“庭哥儿既明白这道理,自个儿也该保重才是,日日熬夜到三更,任哥儿就是铁打的身子,那也吃不消啊!”玉庭瞪她一眼,低声喝道,“我若吃不消,自然会去休息,哪个要你来多言?”润墨胆怯,立时噤口不言。玉宁却是愧疚暗生,自己愁这想那,混忘了哥哥时下正面临人生最重要的关口。她帮不了方氏,为身为准考生的玉庭出把子力,或者还是能有些法子。
那玉宁胡思乱想时,刘妈妈已语带责备说道,“哥儿莫要嗔怪,老奴既听得这话,倒要聒噪几句。虽说读书要紧,要是弄坏了身子,不是得不偿失么?哥儿是老爷唯一的嫡子,原是千金之躯,是奶奶、宁姐儿并奶奶腹中孩儿日后唯一能指望的。哥儿想想自个儿身上的担子,越发该自己珍重才是。”
这妈妈原是从方府过来的,惯来对方氏忠心耿耿,对姐儿爱若几出。因而她这一席话说得玉庭惟有苦笑,“妈妈教训的是,日后我不熬夜便是。”又道,“润墨姐姐,方才是我不是,如今给你陪个礼罢。”润墨笑嗔说,“奴婢哪儿当得起呀,快别如此!”她略顿一顿,道“只记得今儿说的话,别进了书房就浑忘了。”
玉宁琢磨了半日,古代科举考试她是完全不懂的,这漏题甚么的直接排掉。或者给准考生增强些营运,唔……也排,她还不会下厨呢!想到这里,她心下一动,“哥哥,宁儿听人说早起在庭院里活动活动筋骨,或者做一套《五禽戏》,对身子很好的!”玉庭失笑,“小懒猫,我每日练剑的时辰,你还没起呢!”玉宁吃惊了,“练剑?”莫非哥哥是传说中的……大虾么?
玉庭见她吃惊,又耐心解释,“这是大表哥传授的,每日练一会子剑,日后下场不至于因身体不适而耽误了考试,倒与《五禽戏》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不过妹妹既懂得早起活动筋骨的好处,日后也莫睡懒觉,早起做做《五禽戏》也是好的。”玉宁囧了,只管“嗯嗯”含糊着,引得两个丫头吃吃地乐,惟有刘妈妈无奈道,“哥儿还不知道,你妹子这般时候起身已是艰难得紧,哪里搁得住早起?”
海棠也笑,“可不,只说今儿,好容易叫醒,瞧着姐儿坐起,眼错不见,又躺下去了。”玉宁不依地跺脚,气鼓鼓道,“宁儿又不必考状元,练那个劳什子作甚?不许你们笑话人家!”玉庭一行乐,一行将她抱起,加快了步伐,“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怕要走到明儿去!”玉宁不防,小小惊呼一声,又不禁“咯咯”笑起来,间杂铃儿响动,却是一路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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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谦夫妻见庭哥儿牵着他妹妹进屋,行走间总是顾着玉宁,很有些长兄风范,倒是相视而笑,颇为欣慰。梨花摇摇摆摆端来装满热水的深底木盆儿,玉庭忙接过,放在薛谦椅下,便与薛谦脱鞋除袜,为他洗脚。薛谦任他服侍,不时查问他今日功课、文章。原本这种活计轮不上庭哥儿,只薛谦以为,昏定晨省很不该流于形式,把个《弟子规》倒背如流,倒不如身体力行,言传身教。故而玉庭从八岁起便接过与父亲洗脚的活。
方氏正在卸妆,古时妇人总是留着长长的发,然后绾成样式复杂的髻,上面簪金插宝,甚至添假发,内衬铁丝的,梳成与拆卸那都是技术活儿,玉宁暂且轮不上。至于洗脚,方氏缠得一双三寸金莲,每日戌时一过,便只梨花服侍着关在耳房清洗,连薛谦在内,一发不准入内。因而,玉宁不过举着铜镜儿与母自照,或者帮梨花拿一会子取下的钗环。
一时,梨花因命海棠剪了烛心儿,“快瞧不着亮了!”玉宁一时心有所动。方氏瞧她心不在焉,伸手将她揽在身边,因问,“宁儿可是有心事,这几日大不如往常活泼,倒像闷闷不乐的模样儿?我现下身子不便,精神也不足,本想问竟混忘了,宁儿可是身子不舒坦?”玉宁瞧着昏黄烛光下也黄黄的脸儿颇有些憔悴,却仍然恬静秀美的方氏,只恨不得说,姆妈不要给我缠脚这太恐怖了简直是酷刑姆妈一直疼爱宁儿怎舍得叫女儿受这个折磨……可是,方氏怀着孩子呢,玉宁连大声说话也是不敢的,就怕她受了惊。
见女儿原本灵动的双眸,如今只黯然瞧着自己有几分显怀的肚子,方氏似有所悟,只温柔地揉她的脑袋瓜子,说,“宁儿可是怕姆妈只疼肚里这个,不疼爱你了?傻孩子,你瞧着姆妈只疼哥哥,或是只疼你一个么?手心手背皆是肉,连同肚里这个,在你爹和我眼中是一样的。要说偏爱,我们倒最疼那个会撒娇、爱耍赖,又可爱得紧的小宁儿呢!”玉宁情知她误会,却好想如往常一般投入她怀中磨蹭,只是不敢,因低声,“宁儿没吃弟弟的醋,真的没有!”方氏已满心爱怜地将她扣入怀中。
梨花赔笑道,“奶奶可是冤枉宁姐儿了,姐儿又怎会吃这飞醋?咱家谁不知,姐儿就跟奶奶眼珠子似的,那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嘴里又怕化了,只恨不能当做宝贝严严实实藏起来才好呢!姐儿说,奴婢这话可对?”方氏笑骂,“这蹄子一张嘴越发油了,倒打趣起我来?”梨花却是嘻嘻笑着,混不在意。
玉宁呼吸着方氏身上淡淡的香馥,一时想着,若自己一意抗拒缠足,姆妈该是又气又急又伤心罢。自己狠得下心么?若是……顺从,那样的苦难又该如何熬得过?好一道无解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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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清早起身,只见红澄澄的日头悬挂东方,又是个晴好天气。玉宁深深吐了口浊气,好罢,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到眼前必然直,她这两世人还能被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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