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浸在新吉勒胡的故事中不能自拔。我深深地为他们纯洁的爱情所感动,又深深地为他们的爱情而忧伤。同时,我又为这让人永志不忘的爱情而由衷地欣喜。正如新吉勒胡说他自己那样,我似乎也有一种精神自虐的倾向。我希望和愿意有一种实实在在的精神的苦恼压迫我,折磨我。也许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忘却那些琐屑的人间小事和他们带给我的无休无止的纠缠;也许只有这样,我才更真切地感受到作为人的乐趣。我常常这样想: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应该懂得享受痛苦、忧思和孤独,并且当这种感情袭来时沉静自若,不浮不躁,宛然那是生活中最和谐的一部分;一个真正的人应该懂得只有忧伤才是人类最隽永、最美好的感情,而不应该只会沉浸于肤浅的欢乐之中而忘乎所以。
啊,人类啊,你要求的究竟是什么呢?你追求幸福欢乐,并把美满和谐作为你们的理想,为什么又把忧伤和孤独当作精神的高级餐饮而津津乐道呢?你可真是奇异的复杂的万物之灵啊!
我看了看身旁的新吉勒胡,他一言不发地从贴身内衣中掏出一个皮夹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相片递给我。我知道,这就是鸿格尔珠岚,他心目中的女神。我没有看那张照片,而是推开了新吉勒胡的手。我想保留想象的权力和乐趣。我担心我真诚地付出了情感的爱情主人公令我失望,我担心自己会因此而害起莫名的相思来。
“你不是也搞文学创作吗?这件事你可以写个故事或是小说。”新吉勒胡说。
“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极美极伤感的故事,不用我再画蛇添足了。但我可以为此写一首歌,来歌唱你们的爱情。”我说。我回来了。我又回到美丽的阿林草原来了。虽然人世沧桑过去的时间不算短,但我毕竟实践了我对朋友的承诺:我把他们的爱情故事写成了一支歌,并由丹巴仁钦作了曲。我自己的感觉是,无论词还是曲基本写出了我对这件事的真切感受,并加进去了某种人为的理想因素。
天山脚下暮色苍茫,
碧空缀满迷人的星光。
无边的夜色覆在草原上,
就象美丽的梦的衣裳。
古老的马头琴脉脉倾诉,
天上的月光把爱情照亮。
牧马的小伙走上敖包,
深情遥望姑娘的毡房。
然而,新吉勒胡会怎么看呢?而且,我这次回阿林草原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近年来生物科学尤其生命科学发展迅速,就畜牧而言,用传统的人工配种方法改良牲畜品种已经远远不能满足牧业生产的需要,试管牛、试管羊正酝酿推广。我这次先行一步,回阿林草原就是来推广试管牛羊的。我希望朋友能以“科学”的精神一如既往地支持我。
我重又投入曾给我友情和温暖的阿林塔拉的怀抱。
对我的千里归来,新吉勒胡欣喜若狂,额吉更是高兴得无法形容。新吉勒胡的变化也令我吃惊,我原以为他会是个独身主义者呢。几年不见,他已成家,并且有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儿。妻子就是原来那个萨仁其木格。她现在已一反当年那付腼腆怕羞的样子,变成了一个贤慧、温柔、周道的女主人。乌力吉木拉老额吉的身体大不如前,眼睛也不大好使。和牧区的许多老额吉一样,为了方便和卫生,也剃光了头发,戴着一顶薄薄的棕色便帽。
老人家仍记着我,想着我,听说是我来了,非把我拉到跟前又摸又看,好半天才放我坐下。
听说我还未成家,老人说:“这回可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了。蒙古包你们汉人住不习惯,这回我家也盖成北京平楼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一边用蒙语回答着额吉的话,一边从旅行包里往外掏给额吉买的礼品。我没有想到新吉勒胡会结婚,更没有想到他已经有了孩子,所以只得把别人捎的衣料和工艺品送给萨仁其木格和孩子。
老额吉还在念叨:“孩子,我可没少求佛爷保佑你哟!”我这才注意到额吉手中的念珠。我感激额吉对我的一片深情。
我的心中仍有一丝丝遗憾。朋友的变化如此巨大,我却孑然一人。我对自己付出了感情和心血写成歌曲的那段爱情,尤其耿耿于怀。那段美丽忧伤的爱情竟如此这般地画上句号了!
我趁大家忙活之际,来到屋外。
这是一个颇成规矩的汉化宅院,五间砖石结构的被当地人称为“北京平楼”的平顶砖房,还有几间仓房和附属建筑。前面是菜园和永久性棚圈,还有两个巨大的草垛。去年牧草丰收,至今仍存下许多。院外,则是牧区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火神的居所,两个封了顶的巨大牛粪垛。三五个杂色的牧狗交头接耳地站着,摇着尾巴。
我转到院子的后面。院后是一个用网围栏封起来的约二十亩左右的家庭小草库伦。它的四周有四五行挺拔的白杨,是防风林。里面则水渠纵横,和中间偏南的一眼机井相连。从留在地里的茬子和仍生长在地里的庄稼看得出这里不仅种了小麦、青贮玉米,还有胡萝卜、葱、大蒜,甚至还有几株甜菜长在那里。从这些,我看到了一个勤俭的丰衣足食的家庭的基础。我相信,我的朋友新吉勒胡对这些一定很满意。他生活得一定很幸福。
是啊,一切的一切他都有了,他还需要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新吉勒胡生出一丝善良的妒意来。我不再为那首歌而感到不平了。
这时,我听见新吉勒胡在叫我,我正想往回走,那个叫人看上一眼就喜欢得不行的小家伙跑了过来,用红红的小手牵着我的衣襟。我心里一热,不由自主地在内心深处滋生了一丝舔犊之情。
我抱起这个可爱的孩子。她的眼睛是多么清澈哟。我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小家伙笑了,接着用手去擦我亲过的地方。
“勒登那斯泰拜?”我用蒙语问她。
“嘟噜笨那斯泰。”小家伙说。
“讷日亲很拜?”
“索丽娅。”(蒙语:几岁了?4岁。叫什么名字?索丽娅。索丽娅,学习的意思。)
多好的孩子,多美的名字。为了你们,我们付出什么不是值得的呢。我抱着她回到屋里。
屋里已烧好了飘香的奶茶。炕桌上已摆好了我喜爱的奶茶和蒙式点心,还有黄油、白糖和炒米。我毫不客气地大吞大嚼起来。乌力吉木拉老额吉在一旁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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