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叨地劝我多吃多喝。
“多吃点,多喝点,几年不来了,好想你呀。”
“别多吃多喝了,饭菜一会儿就好,先垫巴垫巴得了。”新吉勒胡提醒我。“这孩子爱吃炒米,爱喝咱坝后的奶茶。我知道。”额吉为自己的意见被否定而不满。
我们吃着喝着唠着,都是些分别后彼此生活、见闻的问答。没有重要的话题。家常话,就这样。
饭菜好了。几年不见,没想到新吉勒胡的生活方式也变了许多。我原以为吃饭无非就是做些手扒肉、羊肉粥,或是干肉面条呀什么的,结果,萨仁其木格妙手生春,一会儿的功夫居然炒出六个菜来。最后还端上来烤羊背和蒙式火锅。我吃着吃着不禁笑了。
“新吉勒胡,你是想让我撑死咋的?”
我喝下一杯酒,用筷子指了一下满桌的饭菜。
“家常便饭,都是自家产的东西。再说,谁让你几年不来了呢。”
我笑笑,筷子指向火锅。
“咱哥俩就甭讲什么规矩了吧?”我的筷子停在空中,问。
“什么规矩,什么规矩都不要,你就好好吃,好好喝。在这儿吃胖了,好回去给额吉找个媳妇来。额吉可还等着抱孙子呐。”
我禁不住又笑了。想不到几年过去了,乌力吉木拉老额吉还记得当年的事。酒足饭饱之后,额吉硬是不让我们再接着唠。
“骑了一天的马,唠什么呀唠,让他先歇着,有话明天再说。”其实,这时的天色刚刚傍晚,无论怎么劳累,我也是睡不着的。我躺在萨仁其木格为我铺的被褥上,浑身象散了架一样。我有一种到家后的轻松感和安适感。我又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出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对新吉勒胡的这些变化我是太没精神准备了。或许,人的一生总该有一个归宿,无论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新吉勒胡那段令人寸断肝肠的爱情总算掀过一页了。或许,这对于他是一种解脱。但我却为此有些不平。那段爱情也曾让我梦绕魂牵,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画上句号?我觉得自己有一种预感,这事似乎不能就这样完结。
新吉勒胡进来了。看我躺在那儿,把手中的香烟摁掉,坐在沙发上。我因对他一点音讯没有却发生了重大变化而心存梗芥,就不言语,假装生他的气。他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就更摆出一副不理他的样子。我转过身去。
“罗见,哎,见哥”,看我不吱声,他知道我是在生他的气,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离开阿林草原的那年,咱们这儿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白灾。第二年春天又极旱,夏天又发了几场大水,牧草极缺,不得不从呼伦贝尔草原往这儿调。一斤草比一斤平价粮还贵。
偏偏在这时,额吉又病了,一双眼睛差点瞎掉。接羔、喂牲口、放牧忙得我乱成一团,临时雇了两个帮工,也还是不行。额吉又哭又闹地求我,让我娶萨仁其木格。她已经等了我四五年了。在咱们牧区,你是知道的,象她那样年龄的姑娘早该出嫁了。我前思后想,又经历了一场感情上的挣扎,终于和苦恋着我的萨仁其木格走到了一起。你也知道,萨仁其木格聪明、漂亮,很会持家过日子,伺候老人和照顾丈夫样样做得都很悉心周道。两年后,我已经爱上了她,并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还能说什么呢?从新吉勒胡平静的叙述语调中,我听出了满足,也听出了无可奈何。我决定劝劝他,告诉他,这一切都可以理解。我还要告诉他,要好好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她们可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哪!
至于我自己的处境,那是因为我自己不好,怪不得别人。谁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错过爱神了呢?谁让我自命不凡自鸣得意一心扑在事业上了呢?而且,我还有另一个独身者的致命弱点,我总是以家庭、妻子、儿女会拖累事业为由,假装潇洒地扮演着闲云野鹤的角色。其实,有哪个人不渴望真正的生活和纯真的爱情呢?对我的生活,我遗憾、忧伤,也满足。我几乎不能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我会改变自己,因了另一个人。
新吉勒胡吞吞吐吐的还想说什么。我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隐藏着什么难言的秘密。而且,我还预感到,这秘密与鸿格尔珠岚有关。很可能他有鸿格尔珠岚的消息,或者他与鸿格尔珠岚保持着某种联系?
果然,他又开口讲话了。他的话令我震惊。
就在我回到阿林草原的前几天,新吉勒胡突然收到一封挂号信。信是鸿格尔珠岚写来的,分别数年后,新吉勒胡第一次有了她的消息。他现在正为这封信左右为难。我的到来正可以帮他出出主意,解决这个难题。他说。
他从怀中掏出那封信,看了一遍,翻译给我。信的内容很简单(我估计新吉勒胡省略了某些成份),除了一句半句同学之情外,中心是听说新吉勒胡这儿的牲畜改良和家庭草库仑弄得不错,想请老同学到她那里去指教一二。
新吉勒胡语调平淡,但我绝不相信写这封信的人真的是如此平淡,更不会相信当新吉勒胡面对这封信时心里会没有波澜。否则,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真诚和爱情可言呢。
我一言不发地要过写着汉文的信封。从信封上的地址看,信是寄自距阿林草原二百余里的布都毛都山谷。说山谷其实有些夸张,只不过是一带低山之间的缓坡和草地而已。几年前我曾到过那里,知道那里的人们由于交通闭塞和文化教育落后,至今仍没接受牲畜改良,尤其牛的改良。
这么说,美丽的鸿格尔珠岚是想当一名先锋了?我不禁对这位想象中的蒙古丽人充满敬意。
“你说该怎么办?”新吉勒胡问我。
“去。”我不加思索地说。
我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促使我怂恿新吉勒胡这么做。我只觉得冥冥中有一种力量督促我,迫使我这么做。或许,我心中有某种不明确的因素或潜意识在作怪,让我鬼使神差地产生支持新吉勒胡去布都毛都山谷的念头。我知道,凭自己对新吉勒胡的了解,他非拉上我同去不可。那样,我就可以有机会真实地面对这位女性,并送给她《明亮的月光》这支歌了。
我和新吉勒胡经过了两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距布都毛都山谷还有二十余里的查干淖尔。当时,天色已晚,为了不太疲惫,我俩住在一户叫额尔敦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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