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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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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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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上学了

    将近八岁那年冬天,斯和上学了。学校跟他家隔一道墙。一至五年级共有五个班,二百多个学生,老师都是民办的,家就在村上。

    斯和上学了,家里又多了个吃闲饭的,爹愁上加愁,这可是他的希望呀!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如果斯和上学以后有了出息,能给丁家光宗耀祖,那该多好呀!爹眯缝着眼,从目光里透出一丝微笑——难得见爹这么高兴一次!斯和看见了,这给他带来了一股说不出的压力,自己能行吗?这可不是力气活,出大力就能挣高工分。

    第一天上学的时候,斯和扣错了一个口子,同学笑他时,他才发现。原来,娘下地后,他把娘给他穿身上的黑棉袄换成了蓝棉袄。

    “报数!”新生在操场站成两排,老师训话。“一、二、三、四……”轮到斯和,他仍在迷糊,他在想为啥娘不让他穿这件蓝棉袄呢?男女各一队,队型不成样子,小泥娃子东张西望,由于互相不认识,也不敢贸然给对方说话。

    第一天,领了新书,排好座位,稀里糊涂就是一天。“唉,怪美呢!不用下地干活

    了。”不知谁从牙缝里蹦出这几句。老师没听到,听到的同学都笑了。

    季田和斯和在一个学校,季田已上四年级。尔胜在过一条河沟的郭村初中上二年级,年底就毕业。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斯和当上了班长,那时,当班干部是靠学习成绩才能被推选的。斯和在班里成绩总是前一二名,一年级的时候,他就加入了红小兵(后又改为少先队员)。同学羡慕他,连大孬、狗圣也不再欺负他了。于是,他成了家里尔胜、季田学习的榜样了。爹总拿他和他们做比较,不分场合地教训他俩。

    尔胜、季田也有气不过的时候,有时他俩让着弟弟,有时偏给他难看。爹娘向着你,我们偏不!干活看谁力气大?斯和有时不服气,就跟俩哥比,他哪是俩哥的对手?他们比他多吃多少稀饭呢?!斯和,你认输吧!只要你好好学习,以后说不定谁有出息呢?

    他知道尊重哥哥,而且也体谅他们,在爹娘面前,他一般不说哥俩的坏话。义昌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大哥知道孝敬爹娘,知道疼爱自己的兄弟,他吃过的苦比他走的路还多。听说哥哥出师了,并带领着二十来个人,能独立给人家砌墙盖房了。在心里他很敬佩大哥,但他要超过他!上大学,上不成大学就参军,在部队吃苦磨练,争取成为穿四个兜的军官,将来…将来……他不去多想,他要成为一个军官!他要成为一个工程师!

    人的力量是无穷的,人的理想是宽阔的,只要你有了决心,有了目标,你想象的力量就会化作动力,你就会克服重重困难,逢凶化吉,一路飞跃。老天在保佑他,他自己又在努力奋斗。在他幼小的心灵钉下了一颗坚强的钉子,任凭什么也拔不出来!

    他是一个苦孩子,他懂得人的含义,他内心的倔强及“恨”字表现在他的脸部、他的额头,他时时提醒自己: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出身,他是一个从深沟里抱出来的孩子,他是土地的儿子!他要走出这片荒野!走出几辈人在这里生活几辈子的破草屋子!十来岁的孩子哪能懂得这么多呢?因为他是从这片土地里爬出来的,不!他正在爬!正在吃力地爬!春天太漫长了!夏天太漫长了!秋天太漫长了!冬天太漫长了!时光为什么不走得快一点?让这个苦孩子早一点找到希望之灯?

    风雨会说话,自然是面镜子,它们会祝福有理想的人、有抱负的人、有远大目标的人。

    又一个冬天到了。天异常的冷,有零下十二度。教室靠讲台的地方盘有一个煤炉子,一般由值日生下午下课后把炉子用和好的湿煤封住,第二天上课来早一点,把煤盖捣开,如果火灭了,那就倒霉了,值日生还要满校园找能生火的干干柴或秸秆一类的东西,火生好后,满脸已是黑球球的。值日生一般都是由班干部轮流,斯和是班长,离家又近,当然就多值日两次,不过,这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教室的条件很差,学生没有方桌,他们一般四个人趴在一块木板上,木板下面是与打在地下的木桩连接着,凳子是自带的,放假后各自带回家。

    夏天很热,教室没有电扇,很多学生就用书本当扇子对着自己“扑扇”,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就把家长给自己买的纸扇子拿到学校,自己扇风不说,还有意识地当着众人把扇子举得老高,“扑扇,扑扇”地扇起来,真不知道他是给谁扇?让谁看?

    二、干草

    暑假时间很长,学校让学生回家帮助家人干活,并布置学生每人开学后交到学校二百斤干草,这也叫勤工俭学,一举两得,既锻炼了学生,又给学生家长减轻了学杂费的负担。黄土地上除了长庄稼就是长草,庄稼是被动的,草是主动的,而且草无缝不入,像小偷一样,趁你不注意就钻进庄稼的怀抱,天天锄,它天天长,如果它是长在沟沿上,那倒好了,它不但护堤,而且还可以使土路坚实。

    收过麦子就种玉米,有的玉米种得还早些。人们一刻不让土地消停,谁让你产量低呢?人们把怨气撒在土地身上,反正它不会说话,老天欺负我们,那么我们就用脚踩你们。其实,种地有时需要用脚踩,比如种玉米、点豆,大多把种子埋进土里是不需要踩的,那种踏踩也许是庄稼人对土地的不满、对自然的发泄。

    草是有灵性的,草的生命力极强,草的基因来自土地。人们常说的“草根”也许就有这个缘故,它代表了庄稼人的一种精神、一种朴实、一种个性。它沿着庄稼人的履辙走完了一生又一生,它没有怨言,甚至忍受巨大的屈辱、绞痛、牺牲,一代一代地繁衍,把它生命最美好的光华奉献给人类、土地,当人们砍断它的头颅、割掉它的臂膀,它也仅是抖擞一下神经,然后默默地忍受,再慢慢地从土里拱出、爬起、站立,它在证明自己的存在,把顽强展现给自然。如果把它迁徙到草原,野生野长,它兴许不会得到人们的重视,也就显现不了它了。草根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人们把它称作一种精神再妥切不过了。而当人们斩断它的头颅、臂膀,而且还把它放在阳光下暴晒,最后粉碎变成另一种物质,它也茫然、沮丧,然而当它知道它是去为人类牺牲或者说是为一群稚嫩的内心特别单纯的孩子去牺牲时,它又由衷地高兴和自豪。无论怎样,它都是人类的影子、伙伴甚至是同一体。它知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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