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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情已被雨打风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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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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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病渐愈的维臣,得知好友万劫不复,突然又病情加重,一连多天卧床不起。他不住地嚷着浑身发冷,家里人就给他盖两条被子,把炕烧得灼人,可他还是说冷得厉害,并且怕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全家人都得学会轻声走路、轻声开门,和先前发病时一样,常常在昏睡时呓语不止,时而惊呼大叫,像遇到了什么致命的危险;时而艾艾乞乞,断断续续地,又像在请求别人的饶恕。家里人都相信他中了邪,打算去找郎中调理调理,可是当问他哪不舒服时,他却立即停止呓语,像一个在受惊时会装死的小甲虫,一动不动。谁也猜不透,他到底患的是什么怪病。然而当伤心的奶奶万般无奈,怀着丈夫去世时的心情,到秦家店铺给他买回一粒神仙丸,叫他胡乱地服下后,奇迹立刻就出现了:维臣兀然恢复了健康,像正常人睡醒后一样,掀掉身上的被子,从炕上爬起,和家里人谈笑自如,随后看看窗外的日影,说该下田干活了,就有板有眼地穿好衣服,到厢房取了锄头,出门下田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装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这粒神仙丸。

    家里人被眼前的奇迹惊得发呆,只有老目花眼的奶奶,心情沉重,慨叹命运把不幸的悲剧,在这个家庭反复重演。“他爷爷当初就这样,”老太太叹气道,“都是神仙丸捣的鬼!”

    不错,维臣几乎无可选择地成了神仙丸的俘虏,这种诱惑力,甚至超出了妻子的魅力。一旦离开了这种可爱的小药丸,立刻就像陷入魔掌的小动物,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受到袭击;而只要一吸食那种带有苦味的小药丸,立即就会感到体魄强壮,勇气倍增,甚至为自己那天夜里的狼狈相,感到羞愧不已。

    确实,那天晚上,把他吓坏了,特别是当满脸乌黑的梁果复,用枪口顶着大车店老板的脊背,命令他到钱柜里取钱时,他觉得那会儿,两腿软得像皮筋儿,一点力气都没有,接连摔了三跤,才磕磕绊绊,走到钱柜边儿,取钱时,两手哆嗦得厉害,一堆银币,他用了挺长时间,才装进兜里,一点也没有梁果复那么沉着老练。回到家里时,他才觉得,裤裆里一片凉湿,不知是什么时候尿的。为了克服无法回避的、像凉风一样时时来袭击他恐惧,他背着家里人,在秦家店铺,花光了和梁果复一道弄来全部银币,而后就去摸奶奶的积蓄和妻子的妆奁,好在奶奶经常神智不清,轻易就能应付过去,可大眼皮妻子,却是个有心计的人,在发现自己的嫁妆失盗后,并没像一般娘儿们遇到失盗时,表现出的那种张惶,而是很理性地分析事情发生的原委,准确推断出嫌犯是谁,精心设计布局,很快,就在维臣一次做案时,当场将他抓获。

    其实,丈夫是主动投进妻子设下的狡猾的罗网,因为妻子已经密秘监视他多时了,并且通过夜里对他衣兜的侦察,准确推测出他下次作案的具体时间,于是,就在那天早晨,将一枚银钗,放在容易被丈夫发现的地方,而后躲到远处,一边捶整昨天浆洗好的衣服,一边用眼角瞄着在屋里磨磨蹭蹭,迟迟不肯下地干活的丈夫,由于这种分心,差点儿被棒棰敲断了一个手指。但,当丈夫忐忑不安地把手伸向那件宝物时,她一点也没有感到惊慌,甚至很有耐心地看清了丈夫把宝物揣进什么地方,直当丈夫两腿有点颤抖地迈出家门,穿过庭院,快要走出街门时,她才不慌不忙地把脸扬起,仍没放下手里的活儿,问他:“你去哪儿?”她极力显得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却十分清晰地看见,丈夫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哦,”丈夫说话时脸色苍白,“到菜院子,看看土豆该不该浇水了。

    “是呀,”妻子显得非常欣赏懒惰的丈夫,兀然变得这么勤快,“土豆早该浇了,不过你先过来,帮我把被面抻一抻。”

    怯懦的丈夫轻信了妻子,慌乱的心,多少安稳了些,几乎就在走近妻子的同时,一向斯文的大眼皮妻子,猝然眼尖手快,异常敏捷地将手探入丈夫装有宝物的兜里,准确无误地取出了宝物,马上就用棒棰敲打丈夫的脑袋,忘记了自己出身名门的身份,吐出了一些鄙俗肮脏的骂人话,并将一口痰,唾到了丈夫的眼睛里。

    对维臣来说,灾难只是刚刚开始。父亲认为,已经当了爹的儿子,如此无耻地去偷窃媳妇的嫁妆,丢了他们杨家的脸,就用绳子把他绑起,吊到院子的枣树上,用赶牛的鞭子抽打他,问他再敢不敢吸食神仙丸。痛疼时,维臣根本没法回答父亲的问话,只会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直到奶奶被这种叫声从炕上惊起,一瘸一拐地冲出屋子,才结束了枣树下的刑讯。

    “作孽哟,”老太太夺下儿子手里鞭子,居然有力气把鞭杆折断,“你嫌咱家死的人还少吗?”接着,就一把濞涕一把眼泪地拿菜刀,砍断捆吊孙子的绳子,一边急不择言地数落儿子。

    “他染上毒瘾啦!”一本正经的儿子争辩道。

    “那又怎么样?”老太太胡搅蛮缠地斥责儿子,亲自解开维臣身上的绳子,“他愿干啥,就叫他干啥,只要他能活着。”老太太说。

    大眼皮孙媳妇,无法掩饰对老太婆的反感,认为如此毫无道理地怂恿自己堕落的丈夫,迟早会毁了这个家,理由当然是充分的,她指出,照此下去,不出一年,她娘家在她结婚时送她的那些名贵的嫁妆,将会被丈夫摸得净光,甚至包括她本人,都很难说能够保住合法发妻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糊搅蛮缠的老奶婆婆,立刻就提出一个能使孙媳妇信服的看法,她说,她可以拿老杨家的全部财产担保,孙子今后,绝对不会再动他媳妇的一丁点嫁妆,因为他们老杨家祖传的家产,足以满足孙子对神仙丸的需要,一直能让维臣抽到死。同时,为了能说服家里人,今后不再过问维臣抽大烟的事,她还极其伤心地和孩子们一道,回忆了老杨家那些令人心酸的往事,言过其实地描述了神仙丸神秘无比的威力,指出为吸毒者戒毒的种种危害,哭诉了她丈夫屈死的惨痛教训,最后,她甚至还违心地替神丸,说了几句好话。在奶奶武断的坚持下,维臣幸运地成为黑风口第一个职业吸毒者,可以不再心悸肉跳、偷偷摸摸地来往于秦家店铺。而老杨家的田产,也正是从这时开始,一天一天地减少,从黑风口首富的塔尖上,缓缓向下滑落。虽然一本正经的父亲,拼命地干活儿赚钱,指望能补偿儿子吸毒的挥霍,但毫无收效。维臣每天必需从老目花眼的奶奶手里,拿走一枚银币,仍难满足他那种无法抑制的毒瘾,时常不得不像其他大烟鬼那样,偶尔干点偷偷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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