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号上午,小鼻子警察木匣,带领两个中国巡捕,骑马来到黑风口。他们没和村里的任何人打招呼,径直来到老梁家。那会儿,梁果复正在院子劈柴,木匣指挥巡捕,不由分说,把梁果复五花大绑,带到村子东头的更房里。老梁家人谁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老海南试图上前问明缘由,可木匣根本不等他开口,就在他脸上掴了一掌,孩子们惊得躲到了道边儿的身后,道边儿则控制不住地两腿发抖。
在村东的更房里,木匣用生硬的中国话,问梁果复在前一天夜里,去哪儿啦?都干了些什么?梁果复翻动了一下灯泡似的眼睛,瞅了半天天棚,才难为情地说,前天一落日,就和道边儿上炕了,在亲热过两次后,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五点钟,他才起来喂牲口。木匣把这种回答,看作是对大日本帝国警察的侮辱,就用马鞭抽他。梁果复对这种毫无来由的刑罚,气恼已极,两眼冰块一样瞪着木匣,咬紧嘴唇一声不吭,承受着刀割一般的鞭挞,一直等木匣累得额角冒汗,梁果复才不可遏制地怒吼一声。这种惊天动地的吼声,是木匣从未听到过的,他觉得两耳鸣响得厉害,心脏在胸膛剧烈地振动了一下,不得不扔掉马鞭,手捂耳朵蹲到地上,好久都没恢复正常。眼前这个铁山般的汉子,让木匣感到了来中国后还未曾感受过的一丝恐惧,他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声调,用比较缓和的语气,问梁果复,是否盗过屯长白长山儿媳妇的坟?因为在此之前,警察当局接到了有人对他的指控,说白屯长刚刚死去的儿媳妇的坟,是他盗的,毁尸盗宝,残忍地砍断了尸体的一只手臂,从上面捋走了一只金手镯。指控显然是缺乏依据的,唯一能证明他是盗坟贼的证据,就是因为梁果复长得像强盗。
梁果复一个字儿一个字地告诉木匣,他没盗白家的坟。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指天发誓,说要是他真的盗了白家的坟,五步之内,让晴天霹雳劈死,让石头绊倒摔死,让房顶上掉下的瓦片砸死。这硬汉的话,多少让木匣有了些振动,就给他松了绑,放回家,但限制他到各处走动,同时,又让两个中国巡捕,保护好作案现场,独自一个人,打马回普兰镇了。
白屯长的儿媳妇,是两年前嫁到黑风口的,娘家是山外的一个大户,妆奁丰厚,险些超过了多年以前维臣的姑奶奶。可是新婚夫妻的生活并不美满,据说,因为新娘身患绝症,已经失去了夫妻生活的能力。苦恼的丈夫,便经常寻花眠柳,或者到秦家店铺享受神仙丸。这样一来,就免不了常常去摸父亲的积蓄和妻子的嫁妆,时不时会遭到父亲的棍棒。
白家的媳妇,是一个星期前病故的,不料昨天村里传言,白家的新坟遭人盗了。老海南担心白家对儿子的指控是真的,一当儿子伤痕累累地回到家,就惶惑不安地逼问儿子,这是不是真的。儿子怒气未消,冲着父亲高声嚷着:“谁干了,谁他娘的是婊子儿。”道边儿一边心痛地用艾蒿水给丈夫擦洗伤口,一边竭力替丈夫辩护,由于情绪激动,险些把夫妻的隐私说了出来。
木匣第二天上午返回黑风口时,牵来一条母狼一样大的警犬。警犬拖着一条沉重的锁链,跑动时振动,发出悲凉的声响。木匣让白屯长把全村十五岁以上的男人,统统集合到村口老榆树下,而后就把警犬牵到坟地。二十分钟后,警犬就衔着那只被砍掉的手臂,沿着一条弯曲的小路,穿过村后的一条小胡同,在老梁家房后转了一圈,顺着横贯黑风口的官道,径直跑进白屯长家,在白家大院绕了一圈,踅回头,沿着后街,一直跑到村西头的老榆树下,顿时,树下的人群,发出一阵惊悸不安的骚动,人人都怕这畜牲一时糊涂,停在自己身边。警犬绕着人群跑了一圈,这时大家才看清,那只被砍断的手臂,已经腐烂了,散发一股浓烈的恶臭。随后警犬又钻进人群,在人群里往来蹿了一会儿,最后来到白屯长儿子白德金身前,把砍断的手臂放了下来,冲着脸色灰黄的白德金狺狺狂吠。刹那间,额角流汗的白德金,瘫倒地上。木匣阴冷地笑了一声,命令巡捕把他捆起来,而后迈着悠闲的鸭子步,一步一步地踱到屯长白长山跟前,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用眼睛直盯着白长山。白屯长在儿子刚被捆起的那一刻,就禁不住把裤子尿湿了,尿水顺着裤角,淌到地面,木匣走过来时,白屯长努力控制着,想制止住小便,但效果不佳,小便依旧像岩缝间的山泉,汩汩不停涌流,他蠕动着嘴唇,想对木匣解释什么,木匣没等他张开口,就左右开弓,封上了他的嘴巴,还好,白屯长这会儿,总算止住了小便。至此,黑风口的权力,由白家转到了刘家,刘姓族长刘有福,当上了屯长。
当老梁家庆幸冤案照雪时,大财就带领得财,推倒了院子里的一段院墙,因为他们要逮住一只刚刚钻进墙缝里的小蜥蜴,只是他们并没发现蜥蜴,却在乱石中,发现了一支锈迹斑斑的步枪。小家伙们开心地摆弄着需费挺大的劲儿,才能抱动的铁家伙,直当大财无意中,偶然碰动了一下生了锈的板机,铁家伙就在他们怀里,剧烈地蹦跳了一下,发出比一般爆竹响过多少倍的爆炸响。小家伙惊得魂飞魄散,扔下铁家伙,嗷嗷直叫,跑回屋里。这时,一颗沉默多年的子弹,从枪膛猝然飞出,掠过梁家大院,一直向西射去,直穿破老杨家屋脊上的一片瓦,才失去了贯力,像一颗坠落的石子,跌到维臣奶奶的脚前。那会儿,老太太正聚精会神地坐在台阶上,给曾孙女们绱鞋底儿,子弹落下时,她还以为是调皮的曾孙女们逗她玩呢,直当她抓起这颗小铅弹时,立刻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糟气味,才惊愕地从小板凳上跳起来,凭着子弹在弹道里留下的那种讨厌的酒糟气味,径直找到了干儿子家里。
在干儿子家,惊魂未定的老海南,正在考虑如何处置这铁家伙,而梁果复这时却惊喜异常,如获至宝,耐心仔细地擦拭枪上的锈迹,“这上面渍过血,”他得意洋洋地说,“我闻到了一股血味,血味里还带有洒糟味,这家伙原来的主人,准是个酒鬼。”
道边儿惊吓得不敢大声说话,气喘吁吁地和公爹商量,怎么才能把这东西销毁,结果遭到了丈夫大声地嗤笑:“你们干脆把菜刀也销毁吧,那东西也能杀人,”他满不在乎地说,“我拿它打猎总成吧。”
“那也不行!”维臣奶奶进屋后,及时警告了他,“这是祸根子 ,只要它在哪儿,灾祸就跟到哪儿。”为了让人信服,她把这杆步枪的来历,讲了一遍。在场的人都觉得,好像在听一个惊心动魄的古代传说,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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