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静光子释放着庞大而未知的恐惧,人群虽然还在杂乱的奔跑,但周围的声音反而安静的像墓穴深处的死尸一般,原牧感到自己脑海中有一样微不可测的东西碎了,前方的黑暗之中有一片温柔的静谧吸引着他。
在这一刻,他清晰的听到背后有人长舒了口气,一股力量从身后传来将他远远的抛起,扔进了黑暗中。
他甚至来不及产生任何情绪,扑面而来的黑暗在他眼中瞬间变成了无穷的光芒。在所有人眼中,原牧落入快速前行黑暗中的那一刹那,二号现场喷发出的这些“死神”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群,张开着锋利的尖牙,呼啸着朝他蜂拥而至。它们组成了黑色而巨大的天幕围绕着原牧旋转,不停的收缩,最终全部没入了他的身躯里。
他感到世界里全部都是辽阔无边的白芒,似乎听到赵依然在远处声嘶力竭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他便被几个人抬了起来,很快他的意识越来越朦胧。
隐隐约约的,他又听到一个凄切的声音在幽幽的哭泣,一双温润的柔荑轻握着他的手,只听这个声音自言自语的轻轻唤道:“相公,这该让我如何是好?”
原牧眼前一团漆黑,着急的想撑开眼睛,但眼皮重的似乎像压了一座大山,脑子更是一片混沌,他虚弱无力的想着:相公?我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会有人叫我相公?而且……,现在怎么会还有人用‘相公’这个词?
这女人似乎坐在他的身旁,紧靠着他的身体一直在低低的抽泣着,过了一会,她俯下身子在他额头上用唇沿轻轻地吻了一口,又自语道:“再过几日,天启六年的春试便开始了,要是还不能醒转过来,相公自己该有多失望?”
蓦然,门外传来几下短促的敲门声,这女人站起身来拭去脸上的泪痕,走了过去拉开门,只听她欣喜地道:“姚大夫,您这么快就来了,太感谢您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原夫人托人来请,老夫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赶来的,我与原老爷子有旧,年轻时深受救济之恩。今日有幸能为原少爷尽一点绵薄之力,实在是不敢当‘感谢’二字。”
这女人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柔弱,盈盈一拜道:“上次杭州一别后,相公就提醒过奴家,说以后陪他进京赶考时,要是遇到脑疾发作就可以来找姚大夫您,只是如今公公不知所踪,原家家道中落,进京的盘缠都是靠一些旧友资助才能成行,您还惦记着公公当年做的小事,真的令小女子感激涕零。”
这苍老的声音道:“原夫人太客气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当年对于原家来说是小事,但对我可是救命之财,原家的事我都听说了,原老爷子突然失踪,公子同时又得了这经常昏迷的顽症,偌大的家产都被贼人给占了,真的可恨!”他接着又道:“哎!只是公子的这病……。”
两人移步向内,走到里屋望着床上躺着的男人,这女人神色黯然,不禁又握住了床上男人的手道:“奴家知道的……,您再把脉看看吧。”
她搬了张凳子放在床头请姚大夫坐下,自己安静的站在一旁。姚大夫伸出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叹道:“两年前我路过杭州时跟夫人提起过,公子的症状着实奇怪,从脉象上看只能判断出公子体虚,实在找不出什么原因会让他经常突然昏迷,这次还是一样,我再开些补气养生的方子吧。”
这女人失望的点点头道:“杭州的大夫也一直这么说,算上这次昏迷,这已经是三年来的第五次了。”
原牧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十分诧异,他发现这里似乎不是1968年的时空,但是又不敢去肯定这么荒诞的事实。
他感到自己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这感觉很奇怪,似乎他并没有用力过。这里是一处木制结构的房间,房间很小,陈设也很简单,除了一张八仙桌、几条长凳和他躺着的床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了。床边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转过头跟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说话,这女人一身粗糙的麻布衣服,脸上蒙着轻纱,身上没有什么华丽的首饰却浑身散发着一种真正女人味的娇媚。
一个无力的声音响了起来:“瑶儿。”
“相公,你醒啦!”她惊喜的叫道。
原牧恐慌地发现,他并没有让自己说话,而声音却实实在在的从他所在的这个身躯里发出,他试着想说:这是什么年代?
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种感觉就像民间一直传说的“鬼压床”,意识明明很清醒,可是无论如何也指挥不了身体。
自己就仿佛是这个身躯里的旁观者,只能看不能说,只能想不能动。
只听姚大夫喜道:“公子醒了,实乃万幸,接下来几日按时服用我开的药方,以公子的学识今年的春试必然可以高枕无忧了。”
瑶儿碎步走到床前,泪眼婆娑地道:“相公,你可把我吓坏了。为了今年的春试,我们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到了顺天府,你两个时辰前突然又昏了过去,要是错过了这次春试就还要再等三年,相公一定会很伤心。”
这男人举起手伸进面纱帮她擦了擦眼泪道:“瑶儿,是为夫的不是,让你担惊受怕,既然我醒了那就没事了,这次真是老天开眼,我只昏迷了两个时辰,以前都是至少要一两个月才会醒。带着面纱始终有诸多不便,你把它摘下来吧,姚大夫也不是外人。”
瑶儿摇摇头道:“怕是会惊吓了姚大夫,更何况既然相公醒了,我还想陪着相公去外面走走,今日外面天气正好,出去散一小会步相公也好的快一些。”
这男人怜爱的看着他,轻声细语地道:“要不是去年我昏迷的时候失手打翻了油灯,你冒着漫天的火光冲进来救我,把房间桌上的一整盆冷水都泼到我了身上,一点也没留给自己,否则又何至于让你的容颜毁成这样!”
姚大夫从进门时就一直奇怪,为何她要遮着轻纱,自己两年前就在杭州见过她,如今虽然原家不复之前的奢华,但原夫人的气质和美艳并不需要那些珠光宝气的俗物来衬托。
现在听到这男人说的,也不禁老泪纵横,长叹一声道:“富贵相伴,贫贱不弃,不惜毁容为夫生,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男人轻抚着瑶儿的手背,轻叹道:“姚大夫说的是,不论如何,我必不负瑶儿。”
他坐起身来,穿上外衣,让瑶儿扶着他走到一面镜子前开始细细的整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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