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牧的脸上冰冷的像结了一层浓霜。
他听明白了,“二十五号事件”就是汪教授刚才说的,与静光子发生接触后工程兵死亡事件的代号。
从编号上来看,从他们进入基地开始,所经历的各类超出寻常事件的数量多的远远超出想象,赵依然和钱燕芳来到基地至少有三四年,“二十五号”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个数字。
不仅如此,在遭遇这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之外,他们还要提防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的‘大呼吸’,几十米高的落差忽上忽下,地面基地的人还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到山腹外面,但那时在地下现场的所有人都只能默默的向上天祈祷,希望不要被埋在地下几百米的深处,继续活下去。
以原牧的观察,地下并没有曾经发生大面积塌方的痕迹,但要说在‘大呼吸’时没有军人和科研人员牺牲那是绝无可能的,只不过牺牲可能已经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常态,所以不管是赵依然、钱燕芳还是汪教授都觉得没有必要特意跟他提起。
然而即使这样,这次三个连的工程兵,至少三百个铁血军人忽然间猝不及防的牺牲了,恐怕是基地建成以来牺牲人数最多,最惨痛的事件。本已在直径十公里的范围内遍布问号的‘它’,似乎变的更加的不可捉摸,令人望而生畏。
汪教授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抓着工程蓝图,蓝色纸面的几处线条被他按得模糊不清,他看了报信的战士一眼:“你马上去地面基地当面向赵教授说明情况,我和冯将军在这里等着,等她到了立刻一起赶去现场。”
他又转过头,面向原牧严肃地问道:“那边现在很危险,你去吗?”
原牧坚毅的点点头道:“一定要去!”
十几分钟之后,赵依然脸色铁青的赶到了一号现场,她什么也没有多说,立刻示意几人马上就走。
五个人坐上汽车沿着长长的隧道向地底更深处驶去,除了车灯的亮光隧道里没有铺设照明设备,幽长寂静的隧道宛如怪物的喉咙,正把这一行人慢慢吞下后送往装满盐酸的胃里,再把他们生生溶解成一具具白骨。
一路上几人脸色沉重都无心说话,等前方出现亮光的时候,赵依然让开车的战士把车停在出口,不要直接进入现场。
他们站在出口的一瞬间,一切都沉寂下来。
相对于一号现场,二号现场显得更加立体,“它”在这个深度已经明显形成了一个向下的弧度,深邃巨大的黑暗和耀眼炫目的星云状彩带每隔十米交错着各自从头顶的岩石中倾泻而下,从隧道出口开始有两条环形的区域围着“它”向左右两个方向一直延伸到目光的尽头。正常的时间这里一定是非常忙碌的状态,只是现在几百个工程兵和一些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都紧紧挨着“它”对面另一侧的岩壁,小心翼翼的看着,不敢靠近。
在离“它”近一点的位置上,原牧发现有许多被随意扔在地面上的衣服,这些衣服有些成套的平放着,有些诡异的扭曲在一起,大多数是浅绿色的军衣军裤,还有一些白大褂。他总感觉很不对劲,似乎这些衣服里还有一层薄薄的架子。
突然间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透了,一种庞大的恐惧从前方的黑暗里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呆呆的转过头,惊恐的目光像是见到了无数狰狞恐怖在地上倒爬着的厉鬼,语无伦次地道:“这些……,这些衣服……?”
赵依然低下头,一直淡漠的脸上有几颗滚烫的东西直直落下,她悲哀的轻声道:“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在大饥荒的那几年原牧见过有人饿死在寒风凄厉的街角,整具尸体瘦骨嶙峋,凹陷的眼眶像骇人的墓洞般凝视着天空。
那时他大约十五六岁,却并不害怕那种场景,只是庆幸自己还很好的活着。但他从未想过人的尸体怎么能就只有这么薄薄的一层厚度?
衣服里被撑起的厚度最多三四公分高,哪怕再瘦小的成年人骨架的直径也远远大于这个数字。
“这怎么可能?”他低低的呻吟道。
“我知道这太过骇人且难以置信”赵依然悲伤的声音里蕴藏着坚定:“这些尸体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他们的身体结构失去了人体的大部分特征,所有的细胞死亡,细胞间质液流失,最基础的脱氧核糖核酸链也完全断裂,他们身上的生物能量全部消失,留下的只是一堆残渣,但是我们不会让他们牺牲的变得毫无价值。”
“这是因为静光子把所有的能量都吸收了?”原牧问道。
“是的”赵依然沉重的点点头:“我们推测是这样”。
几个白大褂看见赵依然几人站在出口处,沿着岩壁疾步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他痛苦地说道:“三位首长,一个小时前静光子产生异常的喷发,我们牺牲了很多人,在二号现场存活下来的人已经全部集中在了一起,初步估计,这次我们失去了十七位科研组同事,三百二十六位工程团战友,静光子的波及距离在刚才一瞬间扩大到边缘以外二十米左右的位置,而且这次散发出来的密度比‘二十五号事件’时的密度要大很多,很多同事的工位一直就在那个范围内,他们只来得及发出警告就死了。”
冯枫听的青筋暴起,再也抑制不住,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他手下的所有工程兵全部都是从各个军区建设兵团中精挑细选的优秀军人,在来基地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执行怎么样的任务,只被告知至少要过五年才能回去,是否要参与可以由他们自己决定,但这些人仍然义无反顾的来到大兴安岭深处的地底,日复一日顺着“它”的边缘开凿岩壁。但是现在三个连共计三百二十六名战士包括十几位科研精英一下子全都没了!
他沉默了很久,压低了声音沙哑地道:“我知道了,所有人记一等功,按烈士待遇发放抚恤金,所有遗物派人送回他们原部队。”
“我们布置在接触线内的强度测试仪监测到的强度是多少?”汪教授冷静地问道。
“您知道强度原来一直稳定在300-400Lux之间,这次突然上升到了5000Lux以上,所以他们的死亡速度非常快,几乎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而且这次静光子不仅仅只是从接触线上溢出,我们监测到大部分的静光子从暗面喷发出来,才会有这么多人马上遇难。”这个男人控制着情绪,把已知的结果详细地分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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