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沈家严辞别主人,奔清江市家中而去。
站在巷道口,望着老友摇摇摆摆、渐行渐远的壮实背影,岑华年很有些感慨了。他很庆幸自己有这个老友,无论是老母住院,还是慧敏生产,每每在节骨眼上,都能得到他的帮助。今天他来,明显着是宽慰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太忧郁,这也只有他才想得到。
“华年!”看着沈家严走后许久丈夫还站在那里出神,郑文淑叫了他一声。刚忙完灶间的活,她又织开了毛衣。
“有事?”岑华年相跟着她走进屋内。
“我也是事多忘了,昨天新锐托这周回家的同学给送了份学校的通知,我放在你书桌上的书里了。”
是么?岑华年翻了一下书桌上的书籍。果然,里边夹着一封发自荔川一中的通知。
“说什么来着?”郑文淑问道。
岑华年看着信件没有吱声。
郑文淑有点疑惑了。她走过去,从丈夫手中接过信件,刚看了两行,便明白了:这是一份催缴寄宿费的通知。
岑华年有点无奈了:务实在复旦读书,只申请到每月三元的三等助学金,新锐在一中就读,学杂费加上寄宿费,一期是五十四元,而且只能分两次交纳。自己一个月只有五十二块五毛的工资,即便加上文淑的十来块钱,亦不过六十余元,可除了夫妻二人的生活,还要供养老母亲和小女儿,此外,小女儿读书也要用钱。真难为了文淑,不知这些年她是怎么盘算过来的。
“还是我去邀个会,我们拿第一轮,以后逐月去还。”郑文淑将通知放在桌上,望着岑华年。
也只能如此了,看着妻子商量的眼神,岑华年无语地点了点头。眼盯着她手中正织着的毛衣,他心情很是复杂。他不知道这件毛衣的主人是谁,可他知道,妻子为织毛衣没少耗精力,可织一件最多也只能换得二、三元钱。人们常说“男儿无妻家无主,女儿无夫身无靠”,自家呢?文淑明显着是一个好当家,可自己是她最可靠的靠山吗?一想到成家以来文淑不仅没有跟着自己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相反还要因为他时不时被政治运动冲击而担惊受怕,他就觉得欠了她许多,心里难以自安。
岑华年此刻在想什么,郑文淑不得而知。但她晓得,此刻的他心情肯定不是那么好。对此,她没有问,也不打算问,只是走过去,一手托住正织着的毛衣,一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岑华年自然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但仍然没有吱声,只是在妻子仰头向他时,方轻轻地吁了口气。
人们都道知子莫若父,可在自家,则是知夫莫若妻啊!岑华年感慨着。一想到郑文淑对自己和这个家庭的付出,他就觉得,自己当年听从父亲的安排,选择她作为终身伴侣有多么正确,尽管她那时几乎不被所有与闻此事的友人看好,就是自己的老母亲,一开始亦不是那么赞成。
就在此时,窗外屋檐下的燕子窝里,两只新产的雏鸟叫了起来。听那急促而又欢快的声音,大概是妈妈回来哺食了。
听着鸟儿的叫声,岑华年的心中一动。就在这一刻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妻子就像哺食的燕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雏鸟,只是不知道孩子们今后能否顺利成长。尽管他们天资都还可以,学习也很努力,可就自家那比别人要差许多的政治条件,尤其是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还真不好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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