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加勒特温和地说:“谢谢。”
沈昼叶跑到出餐的吧台旁,拿起了两杯写着他们的编号的饮料,可是在灿烂的阳光中,沈昼叶看到加勒特给她买的饮料旁边,还有一杯――加了双份奶油的香草拿铁。
那杯奶油几乎能溢出来的拿铁的杯身上,凝结着薄薄的水雾,就这么停留在了阳光之中。
-
……
「昼叶,我总觉得,你距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与她住了两年的博士室友搬离宿舍时――也就是今年的四月末――对沈昼叶说的一句话。
那时候她室友已经提交了退学申请――博士学位的要求并非普通的本科甚至硕士能够比拟的,退学对博士生来说,就像他们延期一样,是一件相当常见的事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学位。
曾有人总结过,硕士学位好比导师告诉你远处有只兔子,你把兔子抓过来,就算毕业了。而博士学位是导师告诉你我想要一匹马,但是我不知道那匹马在哪里,现在我给你一根绳子,你去找吧――而你在找的过程中可能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匹马,可能是头老虎或者恐龙。
因为硕士只是‘会了方法’就算满足了要求,毕业时证明‘我学会了方法’就可以。可是博士――博士研究生,在拿到世间最高的学位的时候,是要在世间留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的。
这群饱受世人调侃甚至自己都在疯狂自黑的‘秃头怪’从来都不只是秃头而已。他们要拼尽全力地钻开人类迄今未知的领域,钻开已知与无知的壁垒,创造一条新的路――而他们在钻透的时候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功,我的血汗会不会是徒劳的。
这甚至不是读博最痛苦的地方。
最痛苦的地方在于同龄人大多已经干出了一番事业,可能已经世俗意义上地成功了,有车有房,女儿可能都能绕床跑――
可这群切切实实地奔三了的博士研究生,领着每个月一千五的国家补助,有突发情况得要去问父母要资助,做着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结果的实验,等着不知何时才能来的期刊评审人的意见。
啃老。一事无成。前途渺茫。就像他们所自嘲的那样,连头发都一天比一天少。
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会有许多人在半路上疲惫地晃起白旗。
而沈昼叶的室友就是晃白旗的人之一。
万柳宿舍区的住宿一向紧张,在终于递交了退学申请后,她室友和导师协调了搬离宿舍的时间,以便让新同学住进来。沈昼叶提着她的行李送她下楼,与她送别。两年的时间中她和沈昼叶相依为命,两个人都彻夜不归,在办公室熬夜数着天明。
「昼叶,你绷得太紧了,」她室友心疼地说:「可是又没人依靠。」
万柳的春风吹过两个女孩的裙角,在阳春京城中,沈昼叶红着眼眶道:「胡说。我才不会崩溃呢。」
「你过得太苦。」她室友难过地说:「但是你从来不说出来,只有和你特别近的人才知道这件事。」
沈昼叶红着眼眶摇摇头。
「――可是无论如何,我的朋友,我祝你快乐。」
她室友说。
那个女孩说完,放下提着的沉重行李,在无尽的春风中,与沈昼叶短暂地拥抱。
时隔半年,沈昼叶想起那个拥抱都会觉得有种难言的酸楚,像是少年漫画里最后的托付。
而她室友说的那开场白,沈昼叶当时否认了,可是她后来每次回想起那段对话,都会发现她那时的室友说得没有错。
――她身上的确压着太多的重担。
距离崩溃,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的距离。
只不过沈昼叶每次都忍了下来,将一切痛苦闷在了心中。
……
午后的阳光如蝴蝶盈满房间,将满墙写满公式的黑板映得发光。黑板上擦掉了大半,光映着细微的粉笔灰。
陈啸之手里捏着支粉笔,闲散地坐在,抬头看了正走进办公室的沈昼叶一眼,接着直接地冷冷地开口兴师问罪:
“――沈昼叶,我看你昨天够沉默的。”
沈昼叶沉默了一下,小声说:“……我不知道该问什么。”
陈啸之是指沈昼叶在伯克利沉默的那一个下午――沈昼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旧账重提,但是却明显地感受到了陈啸之压抑着的愤怒。
“怎么?”陈教授冷漠地看着她:“我问你对这个课题有什么想法,你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问你最近看了什么文献,你就给我拿出一堆八百年前的、我本科的时候读过的综述――综述?你知道综述是什么吧,有意思么?”
……算总账来了。
沈昼叶窘迫地道:“……我就是看……”
……我只是看了那些。
“――我实话说,”
沈昼叶说的话被打断,陈啸之的话音里带着万年的冰碴子:
“这是个我非常重视的课题――非常重要。我把你招进来,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做好。”
沈昼叶不再解释。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的无能。
陈啸之冰冷地道:“我带你去一起去找专家聊课题,聊可行性,我本来不该带你,懂么?”
沈昼叶嗫嚅着,嗯了一声。
“结果你沉默了一路,”陈啸之慢条斯理地将粉笔夹进指缝,双手合十道:“――怎么?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沈昼叶微弱地摇了摇头。
――她确实没有想法。
陈啸之所涉足的课题太过前沿。他做的一直是这样的,从不拾人牙慧,这是他年纪这样轻就已站上这个高度的原因,也是他羞辱沈昼叶的博士课题‘缺乏最起码的创新性’的底气。
如果是别人做过的课题,细化分支的程度的话,沈昼叶其实可以做得很好。
可是陈啸之的假设与推论都太过新颖锐利了――他所选的领域完全是一片空白。而沈昼叶的脑子里除了抗拒,就是一团她用不动的浆糊。
陈教授嘲道:“你以为我喜欢带学生么?我从来都不需要学生。”
我早就知道了,你说过的。沈昼叶心想。
下一秒,陈教授说话时声带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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