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伤害我女儿,将她送与一平常人家抚养。如此我便无牵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陆勋暗喜,原来竟生了个女儿。这傻妇人,我先应了你,取了剑谱,待你死后,这女孩儿是生是死,便由不得你了。于是连连应允,指天起誓。
端木玥道:“这剑谱乃大都护家传,并不会带在身上。赫连氏世代都靠父子相继,父亲口述身演,儿子默记习练。大都护平日时常在我面前习剑,个中心法口诀,也都告予了我。你去奉上纸笔,我自会写下,连那身法都描画下来,不会短缺。你照之习练,无师亦可自通,裂帛剑法必成。”陆勋大喜,正要越过屏风上前,只听端木玥喝道:“竖子大胆!男女有别,我又刚生产完,你如何能近身!”陆勋恼道:“夫人若想借故拖延,怕是门外的将士们等不及!”端木玥冷笑出声:“我的侍婢想必你也不放心。倒有一个你最信得过的人,不去唤她过来侍奉我么?”陆勋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端木玥说的竟是自己的夫人芸苔。这芸苔原是赫连家的侍婢,容貌清丽,性格乖顺,陆勋而立之年仍未娶妻,芸苔年岁也已不小,赫连嘉便把芸苔许给了陆勋。芸苔嫁过去第一年便生下长子,平日相夫教子甚是妥帖,陆勋很是喜欢。如今又怀上了身孕,已有三个多月,身子行动不受影响,确实合适。此时听端木玥提及,正中下怀,陆勋忙着人接了芸苔来。
且说那芸苔入了大都护府,见横尸满地、喋血滂沱,心有戚戚。但见丈夫让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她便端着纸墨砚台进到正室里。她甫一入屋,便听端木玥低唤道:“你来啦,过来扶我坐稳。”芸苔趋步上前,轻轻掀开帷幔扶端木玥坐稳,见她玉容惨白、满额冷汗,不禁泪眼婆娑,跪倒泣道:“郡主,婢子对不起你!”端木玥试图扶她起来,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芸苔连忙起身扶住她,同情地问了声:“郡主,要不要喝碗参汤?”端木玥让稳婆、婢女都退了出去,见屋里除陆勋外,只余了她二人,便抬眼望着她,缓声道:“芸苔,还记得原来我病时如何侍奉的吗?”芸苔垂下眼道:“婢子记得,郡主要焚香安神的。”端木玥笑道:“如今都是将军夫人了,怎么还总自称婢子?”她见芸苔垂下眼,轻声道,“也罢。如今我为鱼肉,你且侍奉我最后一回吧。”她揉了揉额角,叹道:“今日我刚产下一女,肢软乏力,需点我珍藏的松风山月香。你去我西窗下沉香木匣的最后一个小屉里取来。”芸苔应了,取出一个雕花鎏金掐丝珐琅罐,舀出两小勺香粉点上,一股松涛清幽气息霎时弥漫开来,如坐云端,如裹氤氲,令人无比惬意舒坦。她又将小几放到端木玥跟前,端木玥见她眼圈通红,忽道:“芸苔,不要哭——你没有对不起我。”说罢埋首执笔疾书,旁若无人,屋里静得唯有湖笔刷过纸绢的沙沙声。
芸苔立在一旁,看了半晌,仿佛回到了出嫁前的旧岁时光。端木玥好书画、精文墨,她便这般时常侍奉于侧。多年间耳濡目染,自己也识得好些字,读得出几部书籍,后来助长子开蒙都不在话下。她的心间正被回忆填得暖暖的,念及孩子,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郡主生的孩儿呢?她刚想开口问,忽然胸前一阵绞痛,似蛟龙翻搅,禁不住“哎哟”了一声,跌坐在地上。陆勋闻声大惊,不顾礼数冲到内室,见妻子昏倒在地,紧捂胸口,豆大的汗珠爬满了额头。陆勋朝端木玥喝道:“贱人!你将我夫人怎么了!”端木玥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地回道:“陆勋,你是想要夫人和你未出世的孩儿活命,还是想要大都护的裂帛剑谱?”陆勋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迟疑了一会儿,目眦欲裂道:“你这贱人耍什么阴招,待我立刻杀了你与你那贱种!”端木玥停笔抬眼,扬起嘴角:“你倒是睁大眼睛看看,这屋里哪里有我的孩儿!”陆勋环顾四周,竟不见婴儿襁褓,方才稳婆们退下也未见抱走孩子,一时语塞,呆立当场。端木玥凄冷笑道:“我的孩儿已被送出大都护府了。我虽不能抱抱她,却也看过她一眼了。可怜你,现在看着妻儿在你面前受苦,却无计可施。方才只消你说一句救芸苔,我便让她活,可惜现在已过了时机,她和你未出世的孩儿,都保不住了。”
陆勋又怒又悲,发现芸苔已七窍流血,只能恨恨地瞪着端木玥吼道:“我定将你千刀万剐,给她母子二人陪葬!”端木玥哼道:“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陆勋扬掌欲拍,瞥见床上小案的未书完的剑谱,一时踌躇,不敢下手。端木玥冷哼一声:“到现在你还对这剑谱念念不忘,可怜芸苔所托非人!陆勋,你倒是运功看看,若是能使出半分力,便拍死我吧!”陆勋暗暗运力在全身周转,见经脉畅通,气息平稳,安下心来,正开口欲骂,一滩酱黑的稠血狂喷而出,全身经脉突然痉挛不止。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指着端木玥的手指不住地抖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他怒火中烧,心口蓦地一阵绞痛,跪倒在地不住抽动,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便僵死不动了。端木玥见状,冷眼怒目,咬牙道:“贼子!你也尝到为人所害、痛失爱侣的滋味了吧!芸苔无辜,因你中香毒而死,我对不住她和孩儿,赔她我这条性命了!”说罢,吐出口中解药,含泪而笑,双眸泛起心碎又心醉的涟漪,喃喃道,“腊梅未晚,红杏正艳,桃李待发,海棠将露。修治,本应是簪花赏红、踏青游春的好时节,你我岂可阴阳殊途、两下戚戚?与君相知,不负相思,天不老,人未偶,我这就随你,去了……”
“得得得”紫陌红尘马蹄疾,激起黄尘数丈,一匹骨骼神骏的银鬃马驮着一个面含风霜、眼下乌青的精干男子呼啸而过。这男子一手把着缰绳,一手扬鞭策马,腰间拴着一个破旧的褡裢,衬得怀中系着的锦绣襁褓分外醒目。许是赶了太久的路,怀中婴儿蓦地放声大哭,透着阵阵惊惶与饥渴。男子见道旁有一间茅草搭成的茶舍,支着的六张桌子中还余了一张空桌,便翻身下马。那茶舍中站着一个年老佝偻的老汉,正在招呼几个饮茶吃面的客人,见又有客前来,忙上前躬身问道:“大爷用茶吗?”男子看了看老汉,见他身形迟钝、满面风霜,又扫了眼别人饭桌上的吃食,点头道:“一壶茶,一碗清汤面,一碟酱豆腐。另外给我这孩儿寻些奶来。”老汉面露难色:“吃食好办。只是这荒郊野地的,离村子还有好些路,哪里去寻奶呢。”男子见茅舍后拴着一只母羊,正在奶羔,便指着羊道:“我这孩儿饿了许久,还请老丈帮忙挤碗羊奶。”说罢掏出一贯钱塞到老汉怀里。老汉一惊,沟壑纵横的枯掌不住地颤抖着,焦渴的嘴唇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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