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舌头的运转甚至相当灵活,尤其是日人上下八代时,前后左右翻飞,连四川腔都能模仿得维妙维肖。
由此大家便知道,这一刻的周老师是真生气了,否则不会将该日谁、该见谁的顺序说乱,他又不是当下时髦的“搞基人”,日人家爸爸干什么?可见已经语无伦次了。
以上三大特色,学生们都能忍受。即便是挨打也没什么,农村娃皮粗肉糙,只要不伤筋动骨,鼻青脸肿回家就说摔了或碰了,过个几天完好如初,也没哪个家长会在意。
况且,农村学校本来就没有良师生存的土壤,倒是培育得打手如云。打人的老师,周伟良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是最凶残的一个,当然也不是最手软的一个。
惟有最后一项特色让学生们叫苦连天:罚钱。
以周老师教学的方式方法,效果可想而知,据后来学校解密的文件看,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语文只有一个学生勉强及格,61分。
平常的单元测验之类就更是一塌糊涂,大多数时候全军覆没,全班平均分20上下。
可是,周老师又偏偏喜欢给学生测验,人家都是一月一次,他半月一次。有时还来个突击检测。根本不嫌批改试卷是项繁难的工作。
顺便说一句,那位期末考试惟一及格的学生,名叫汤山。周老师自始至终没记住这个人。
为什么周老师对考试乐此不疲?原因大致有二。
一是面对面讲课对他而言是个高难度动作,普通话说不标准,只能以半吊子的四川粗话唬人;而且课本上的字很多不认识,经常靠蒙混过关,总觉得在学生面前气短三分。
只有考试最简单,往学生面前一站就行了。他没有知识,但有气场。
第二个原因是关键的:给学生考试,能给他带来营业外收入。
周老师明文规定:凡考试不及格者,按所缺分数罚款,一分一元,在考试分数公布之日的第二天放学之前上交,不得有误。王子与庶民同此一理。
交不上钱的,吐一脸口唾沫,暴打一顿,轰出教室。顺便日遍祖宗十八代,最后还要见家长。
当时的农村家庭,绝大多数经济条件不太宽裕,学生娃身上基本没什么零花钱,偶尔罚个一块两块,勉强能对付。
可班上大多数学子,每次只能勉强考到二十几分,隔半个月便要上交三十几块,就不是勉强能对付得了。
那一年,首先是村子里每个角落的铁器东西都被孩子拿去卖掉了,就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大炼钢铁时代。
接着是,村子里偷盗之事频繁发生。当年全县最轰动的一个案件是,几个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从后山上牵着一头牛,走过二十里山路,在枫林镇沿街叫卖。
除了工资,周老师每月还可以额外收入几百甚至上千块,他心安理得地用来改善自己的辛苦教书生活。
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可能在此地待上很多年。因为他渐渐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除了课堂上有点苦闷,其它方面一切都好,乡下空气清新,手头上也比绝大多数身边人富足。
另外就是,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在村里泡姑娘。那对年轻人而言,真是件无比销魂之事。
而且他在学校基本上一言九鼎,有时甚至连校长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愿。他沉醉于这种感觉。
当然了,那时的周伟良才二十岁出头,还是个单纯的年轻人,把世事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他的教师生涯并没满一年。并非他不想干下去,而是他不敢再干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山村老师,如果干得不好,其实也是个风险相当高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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