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流影

    尘土蔽天，沙烁在塞野乱舞，旌旗飘扬，遮日数里。

    方阵旗影中，朱友贞曳出一步，目光射定眭听轩，忿忿道：“豺狼当道，天下人皆无信义可言！”说的义正词严。

    他忿恨难消，语如利剑，字句针对眭听轩，恨不能将其大卸八块。然心下一想，自己此番携众攻城，声威甚巨，但观目下情势，唐兵布阵有序，显有后招，适才己方兵马损失惨重，如今切不可意气用事，否则军心不稳。不若先以口舌挫一挫对方锐气，指不定可以暂缓己方将士心慌之情，待会儿好做突围。

    想定后，朱友贞目运两道冷光，盯住眭听轩冷哼：“早料你来路不正，千防万防，未想仍旧棋差一招。”

    眭听轩冷笑回敬：“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豺狼猛虎反咬一口，自己是贼，反说别人是贼，您曾贵为贵胄，万不可正话反说。”

    朱友贞只当不入耳，不欲在此耗费唇语，心内有气，却咄咄逼喝道：“你应我何事？”

    眭听轩也不回避，直截了当道：“刺杀柳枫！”

    朱友贞见已入套，反诘道：“可有做到？”

    眭听轩嘴角浮起饶有意味的笑意，不疾不徐道：“我已刺过柳师兄一剑，濠州城民有目共睹，火德真君楚天阔亦是亲眼所见，怎言我未依诺行事？不过事后亲自相救，我可未曾应你！”

    朱友贞无话相击，但听眭听轩对柳枫的称呼，已心中有数，恼道：“柳师兄？哼，叫的这般亲热！”心神强定片刻，不依不挠道：“天一派你前来刺探我军中虚实，好小子，戏演的真像！”

    眭听轩闻言已知朱友贞认定自己为天一师伯门下之徒，也不戳破，何况内心深处，他也不大愿意提出天圣师尊之名，师尊远在于阗国，若是道出，徒为师尊惹患，索性就顺朱友贞之想，当下面色不改，沉稳如初，顺势道：“承您谬赞，愧不敢当！”

    朱友贞未料他竟大敢承接此赞，气道：“少来客套话，我未眼瞎，作态之言，唬不了我！”

    眭听轩亦不相让道：“在下无兵无将可遣，独身一人，纵是作态，也未如您那般猖獗！”再不说话，将剑拔出，徐徐指定朱友贞，目中的冷峻，前所未有的逼视人心。

    朱友贞既不着恼，也如未见，目盯眭听轩一眼，长吁道：“昔年我从卒安国，经千百劫，横行天下十数载，可比李存勖江山坐的久吧？不想姓李的贼子与我大梁素有世仇，他与其父李克用号称旗下兵马为大唐雄师，扬言欲为大唐除奸，誓要诛我大梁，可李存勖却自己当皇帝，他们可算是作态之首吧？欺世盗名，我可比不上李家贼子呀！”语气故意略顿，哈哈长笑起来，面上的阴鸷清晰可见。

    眭听轩与后唐素无牵扯，听之虽觉不适，但也还好，倒是一丈外那子衣柳枫听不下去，面赤不已，张口欲言，却碍于什么似的生生忍耐，忍了一息，又踱前两步。

    朱友贞虽未转目凝视，却以余光看在眼里，又道：“李贼时时不怀好意，暗中挑拨我大梁外戚弄权，臣子遭受迫害，他们不敢报于我知晓，纷纷逃往它处，俱都背叛我。姓李的贼子便趁我守军单薄，发兵来围，使我孤军奋战，终因不敌而败国。”猛然双目疾射子衣柳枫，眼底杀意浓浓，大声道：“凡是姓李的子孙，无一例外，该死，统统该死！”众人不着意间，他身脚已动。

    子衣柳枫连忙运气戒备，一股劲风扫来，朱友贞已欺近步馀，正要飞身上前，泄个心头之恨，忽听有个声音遥遥谮言：“现下你所率之数，不过纠合之众，散乱之兵，焉敢与大国相对垒？城下朱军尸堆如山，便是佐证，此番折损如斯，何以在此妄论大事？”

    朱友贞脚步急止，知有人中伤自己，企图乱己军心，后退一步，目光乱扫，一时也寻不着那声音所在，扬声骂道：“放屁，今阵外有我方兵马，内里唐军虽已列阵，但李枫小儿之兵与定远军素缺默契，两厢人马交叠，杂乱无章，我不信这等阵法会如铜墙铁壁，破之只在翻掌之间！”

    那声音随即大笑：“你远道而来，路途劳乏，我方正是如日方升，而你等已如日暮穷途，折损惨败，还敢大言欺蒙士众？你已再无能力领导他们，还不缴械投降？”

    朱友贞一阵心慌，又朝四面急望，仍望不着声音来处，而那声音虽是发自一人，却四面八方俱有，那一招功力雄浑，亦正是太白山的一门内功‘含沙射影’。

    他望眭听轩，口角如一，显是未动分毫，又望向子衣柳枫，虽然二人距离之近，声音绝无可能出自此人之口，对方年轻识浅，也绝计无法于自己身畔将声音传至四面。

    唐兵听那声音，却精神齐齐大振。

    朱友贞更加起疑，忽生主意，又环扫四周，捻须昂昂道：“今唐政多门，地方王霸各自为政，兵权分散，朝中贵臣又广树朋党，朋比为奸，各方相互倾轧，使国力日渐衰退。凡智者观之，是君子，是小人，一目了然。以宋齐丘为首，金陵城人人畏惧的金陵五鬼为一党；宰相孙晟不甘其后，招纳钟谟、江文蔚、李德明为党羽。九年前，李璟初登大宝，其志远大，立誓征讨四方，挥军中原，听从五鬼之言，挑起灭闽之战，与闽一战，召来吴越国觊觎闽地，迫不得已与吴越交战，损兵不少。”

    这时，只听端木静在外急嚷道：“二伯父，小心柳枫有诈！他就在二伯身边窥视！”

    那边厢也及时传来曲凌云的叫声：“主公，我方人马有限，外面仍有唐兵不断攀下城墙涌阻，我们不能四面合围，有人趁隙混入唐兵中说话，观之身形样貌，凌云看不甚清，似是柳枫！”

    朱友贞大惊，又望子衣柳枫，对方始终未曾挪步半寸，终于肯定所疑，这般看来，唐兵辄行欲盖弥彰之计，暗道：好诡诈，幸未冒然行动。

    子衣柳枫见他直视，随即接下曲凌云之话，朝外叫道：“明明是阁下欲图乞降，以迷乱之法与我共图擒贼，怎的如此胡说八道。疑贼不成，阁下的乞降，我便不受！”

    曲凌云大怒，恰才城下的唐兵急涌而来，他与端木静命朱兵狙击，却见一个人影从唐兵中急闪而出，悄无声息地掠至唐兵方阵后方，那人身披皮甲，器宇轩昂，疑是柳枫，可他不识柳枫面目，有意提醒朱友贞，哪知反被阵中的子衣柳枫倒打一耙，气煞他也。

    他自然也知阵中另有柳枫，但远视无法看清容貌，这边又有唐兵杀来，使他脱不开身，急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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