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从云后转出,从窗棂铺洒而进的月光刚要吻上榻上人的脸,却又像是羞惭于自身的暗淡,一垂头,又躲进了薄云里。():。
时间随着月儿流淌着。
突然,一声低低的、压抑的悲泣声被挤压出胸膛般响起在黑夜。。
榻上人缓缓睁开眼睛,轻轻一声,“进来!”
一个高大健硕的老妇人进入。
“抱她来这里!”
老妇人弯身退出,一会儿,怀中抱着一个少女来到榻前。
“溪小姐做梦了!”老妇人出声,声音竟一点儿不老,有着特有的温润。
被老妇轻轻放下地的小溪一曲身,跪伏于榻前。
榻上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清丽的脸上还有泪珠。
榻上人微微蹙眉,“今日果真被吓着了!”
跪在地上的人急急摇头,嘴巴微张,双唇微微抖动,但脸憋得涨红,话就在嗓口,竟是说不出来,情急之下,一抬手,捧住面前的手,一串泪珠滑落,滑在捧住的手上,犹如滑在羊脂白玉上,不带一丝泪痕,又滑落地上
榻上人抬眼,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微微一弯身,“溪小姐自从离开主人榻前,晚上独处,就——”
榻上人目光回到小溪脸上,小溪只是垂着头,肩头在微微的动。
终于,榻上人微微一笑,抽回手,“当初不该让你睡在这里的!”他看了一眼老妇人。
老妇人脸上立现笑容,一转身,闪出去,随即抱来一席软垫,铺在榻脚地上,双手一探,抱起小溪,放她在上面。
小溪破涕为笑,身子一蜷,长出一口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当年朱棣攻破南京后,大学士张乐居坐居家中,静等朱棣的兵士前来捉拿,却没料想朱棣三次下诏书,请他继续担任内阁大学士之职,张乐居思谋良久,点头应允,他原打算以此让朱棣恢复建文年号,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正是朱棣要除尽所有异己的方法,一案下来,整整几千条人命,无论大小,无论老幼,同时被押往法场,据说下水道中整整流了三天的血,验尸官最终清点,却发现少了三个,一个是张乐居的刚生下名字还未起的孙子、一个是史官沈明全的七岁孙女沈青溪、一个是京卫指挥同知叶俊的十岁儿子叶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初来的小溪是一泓寂寂的没有任何生机的水!
任何问话,换来的,都是她的沉默!幽幽的眼睛原本是小鸟的翅膀,但现在,翅膀断了……白慕云断定,当刽子手一次次举起屠刀,斩断一个个生命时,也一刀刀斩断着她的声音,那种欲哭无泪,欲喊不能的惊惧就像一柱燃着的香在无空气的洞中渐渐微弱直至死灭。既死,就意味着记忆的永存,故,这么多年来,那白闪闪的刀与红艳艳的血也就从未从她记忆中消失。
小溪最终是在一个八岁孩子的床榻前蜷缩着睡去的,第一次睡得那么沉。
因为这个八岁孩子向她伸出左手,右手食指在手心写了三个字——姬无若,然后,手依然伸着,朝向她。
她望着眼前的手,最后抬眼望着眼前的孩子,终于,慢慢抬起自己的手,在他的手心也写了三个字——沈青溪,八岁孩子将手一握,一句,“我握住你了!”至此,九年过去,她从未离开过他身边!
只有在这里,梦中才看不到明晃晃的刀光、红彤彤的血河。三日前,当榻上人指尖轻抚过她的脸,说一句:“该有你自己的床榻才对!”另一个房间为她准备的崭新的床榻就成了她的梦魇,一进入就醒不过来,每次都要老妇人轻柔地抱住她,双手捧住她的头,徐徐送入一股气流,她才能从窒息般的黑暗中挣扎出来。她多想跪倒在他面前,说:“别撵我,我只要榻脚这一块小小的地面,它才是我的摇篮!”可她说不出来,她知道他并不喜欢别人对他下跪,但不知为什么,很多人到他面前,总不由自主就跪伏于地。自从白慕云带着他最终在这块西南之地居住下来,随着他的一天天成长,有多少人跪伏于他面前,她已数不清楚,但她清楚地记得在她和叶风被救入潜渊的第二年,老妇人一身黑色风衣风帽跪伏于这个被称为帝子的那时才九岁的孩子面前,孩子凝注着隐于风帽中的脸,好久,说了一句话:“你可去揽玉泉边,三日后再来回复我!”三日后,老妇人再次跪伏于九岁孩子面前,开口道:“揽玉泉边三日,如月更彻出一切不过镜中花、水中月,故,万望成全如月并赐后生之名!”
孩子望向一旁的白慕云,白慕云叹息一声,“既然国母志已决,无若,令崖下之人重燃生之意愿,不也是一件功德?”
孩子再次凝注风帽内的脸,碧泉般的眸子凝固成冰晶,终于,一点头,“我和医父成全你,只是从此,你以往记忆将被封存于无为琴中,从此只是潜渊的镜大娘,照顾小溪!”
风帽中的头一阵颤抖,“正是我之所愿,枯水大师一渡之恩还未表达谢意,还望主人、先生代如月表达一声!因再见着大师已是陌路了!”
孩子无声点头。
七日后,小溪看到了从空庐中出来的“镜大娘”,她一身青色素衣,脸上挂着微微笑容,安详、惬意、平和,小溪永远不知道她看到的镜大娘是不是本来就是如此,但现在,她眼中的镜大娘却很幸福,她照顾女儿般地照顾着自己,小溪不记得有多少次自己被她抱在怀里轻轻摇动着,她为自己梳头,为自己洗澡,为自己轻轻哼唱着歌,歌是古老的歌,歌词她听不懂,白先生说是梵文,镜大娘的声音,纯净、轻柔而绵长,犹如庙宇大殿上缭绕的烟云。镜大娘还教自己一种打坐法,说是睡得更香甜。她根本不知道她得到的是密教最神秘的内功心法。她只是发觉自己的耳朵越来越灵敏,眼睛看得越来越远,走路有一种凌虚之感,丝毫不累。
她又做梦了,她梦见自己行走在一片原野,一条河流蜿蜒其间,直流向天际,一团团雾气从河面浮起,向原野弥漫,她来回跑着,却渐渐失去了方向,感觉有一个地方就在那儿,那么熟悉,她知道只要看到它就可以了,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啦,可怎么跑都看不见,就在她的心开始恐惧开始狂跳时,她听到了琴声,琴声就在河边,她突然就看见了一个孩子,孩子从琴上抬起头看向她,然后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她奔向前,接住了这只手,她被牵着,顺着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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