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年,宫城巡防,要有劳时大人了。”那“知天命”三个字,陈耐轩咬的很重。
“谢陈大人提点,”时若闻微微欠身,不欲多生事端,“还请陈大人审过令谕,司礼监等着要。”
那枚玉制令谕上被刻了一个礼字,是皇上御笔,但陈耐轩却十分无礼地用两只手指捻起令谕,语气森然,“望时大人尽忠职守,莫要负了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期望。”说罢,从书桌下,取出一长方锦盒,打开来,正是那朱紫锦带,但锦带之上,却压着半枚青铜虎形兵符。
“时大人,兵部就无须去了。”
时若闻心中已然明了,昨夜所闻屠龙,说不准就和太子殿下有关,东宫要变天?他实在不欲多事,当即上前,将令符拿出,取了那锦盒,告辞转身,只是他推开那扇门时,陈耐轩平静的声音传来:
“时若闻,林非我的骨是真的,但周庭一家却还没死绝呐。”
时若闻动作一滞,按下心中惊涛骇浪,摔门而去。
而陈耐轩则低头,在那紫禁二字后边,附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陈常季,旋即把那珍贵纸张撕得粉碎,缓缓去关紧书房正门。
时若闻消失在这片幽静后院,一头撞进热闹的京兆府,步伐急促,手中锦盒被按出一个清晰指印。他忽的停下脚步,想回去反驳陈耐轩,却又记起:周庭确实死的不能再死,但周庭的妻女临刑前一天,他就已被发配西域,三年前重回长安城后,他暗访旧事不得,也只当做是当初结束的干净,此时陈耐轩说出来,他如何能不信?
他记起那个乖巧的孩子,他想:如今那孩子若是尚在人世,应当二十有六,相夫教子也好,策马江湖也罢,若是随周大人的性子,做个夫子也做的。倘若有人敢嫌弃她是女子,我便一刀劈了他。
他又记起周庭的夫人,记起一个温暖顺从的身影,永远在打理家务,清扫庭院,永远能记住家中人和街坊的生辰,每月会去一趟善堂,年尾总会给少年时若闻备一件新衣。
时若闻神色不可抑制地露出一丝悲戚,走进司礼监时依旧是恍恍惚惚,司礼监监正亲手替他系上那条朱紫锦带时,也只当他是被皇恩浩荡淹没心神,将他送出司礼监后,便不再理睬,转而去准备万寿节时朱雀大道的布置。
而时若闻配好横刀,走出京兆府,心头思绪万千,却无人可听。他乘着余晖,慢慢走回巡捕司。长安城今日没有宵禁,街道上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夜市的摊,可以预见到十里长安夜不闭户的繁华。
但时若闻只觉身周一切都在嘲笑自己,这些繁华也好,熙攘也罢,无一不曾受周庭恩惠。周庭劝农功桑,兴商道,本在戌时一过就开的宵禁,被他以“商乃国脉,如洪似浪,堵不如疏。”推迟到亥时二更后,那一年长安税收有增无减,治安甚至更好。
时若闻越走越快,几欲纵身飞起,仰天长啸,却又明白,这里不是大漠,没有风沙只有床弩。他往巡捕司走时,又经过通化坊,见着陈铭醉醺醺的冲自己打招呼,勃然大怒,陈铭哪里见过时若闻动怒,当时酒就醒了七分,那么大个魁梧汉子,浓眉虬髯,两只手却无处安放,小声解释道:“时头儿,我这不是去沾了点喜气嘛,大福巷那户卖瓷器的人家,生了个大孙子。”
“你还敢在巡防时擅离职守,通化坊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出了事你担得起,巡捕司担不起!还有,大福巷不是在丰乐坊吗?”
陈铭打个酒嗝,不敢再多话。时若闻重重地叹一口气,按下心头激动,严词叮嘱他几句,又觉得不放心,把他身上买酒的银两收走,再三警告他别顶着巡捕司名头欠债,这是死规矩。
陈铭胸脯拍的响,只是时若闻前脚刚走,他就从手肘处的臂铠里,又抠出几两足银,感慨一句时捕头还是太忠厚,便又去通化坊对面的开化坊买酒了,那里的长安老窖可是一绝。
长安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时若闻越过愈发拥挤的人潮,沿朱雀大道,向南直行,直到城南。一路上但见烛火递次而亮,将一条宽阔街道照的通明,而礼部、工部则在划定万寿节当日检阅三军的分布,不少官员干脆摘了碍事的官帽,卷着袖子干活。
时若闻回到巡捕司时,心情已然平静。无论陈耐轩所说是真是假,他如今要做的,也仍旧是查明真相,只是陈耐轩的话却依旧像根刺,扎在时若闻心上。他想:若是真有此事,我便是舍了命也要救那孩子的。
他进到司中,也未曾得到个喘气的机会,值岗的捕快一见到他,便说道:“时捕头,哦不,时大人,你可算回来了。聂坤和老傅下午捉了个人回来,功夫厉害,聂坤那封穴用的小玩意儿扎了五根在气海。那人说是为了要见你而闯城,现在估计在乱葬岗底下。”
时若闻点点头,问道:“聂坤和傅羡鱼现在何处?”
那捕快耸了耸肩,“还能在哪,都交了班了,十有八九是大街上溜达呢,今天可是不眠夜啊,指不定街上多热闹,偏偏我还得明天才换岗。”
时若闻忍住倦意,朝着巡捕司牢狱而去。
镇魔楼或说乱葬岗,时若闻并不陌生,外人看来这里神秘莫测,其实呆久了,也就习惯了。天工楼最初也就是为了建设镇魔楼而设,论资排辈,比碧落楼的年纪都大。镇魔楼外的槐林,是取了槐木寄鬼一说,不使楼中恶鬼跑出来为祸长安,除此以外,无岗无哨,巡逻也不来这里。至于原因嘛:若是镇魔楼都被破了,要么巡捕司已经完蛋,要么就扇自己一巴掌,快快醒来做正事。
时若闻入了槐林,靠着巡捕司自家辨别方向的本事,来到那片诡异荒地之中,推门进去那间小屋,除了火光外,隐约还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却没有见着什么残留。只是他看一眼吴同风那撕了半截的袖子,结合他平日的性子,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眉头一皱就要训斥。吴同风不待时若闻讲话,当即就先告罪再致歉,随即信誓旦旦绝不再犯,语气真挚神色真诚,颇有你不信我我就自断经脉的意思。时若闻万千言语,化作一句无奈的说教:“你吴同风能不再犯,我就去下边最深处住两天。”
吴同风笑嘻嘻道:“那哪能,您现在是神捕,这镇魔楼只镇魔。”随即又抱怨道:“都怪那缉律司挖墙脚,老孟本来守这儿守的好好的,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时若闻没工夫听他唠叨,指了指脚下,问道:“今天来了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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