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搏斗,一次次化繁为简,时若闻那一刀,被改为一式歪歪斜斜的掌刀,而赵稼那几剑,则化为一式剑指,绕过掌刀,点在左手手掌中指第二指节处。
赵稼一拍手,面露喜色,“成了。”旋即就要伸手去够背后的剑,只是伸到一半,想起来长安城不同太湖,只好悻然作罢。
时若闻也见过不少习武成痴的,巡捕司里也有几个这样的捕快,却也没见过在大街上就推演武学的,若是身边有些悟性的,说不得能看出点什么东西。念及赵稼于自己有恩,时若闻轻声提醒道:“赵姑娘,人多眼杂。”
赵稼点点头,背过手去,满心欢喜,走路都带风,时若闻忽的有些羡慕赵稼,他记起年轻时自己也喜欢练武,只不过练的时候总分心,不如赵稼专心,周大人也不训诫,只是喜欢抽空教自己写字。
时若闻指尖微动,写了一个闻字。
赵稼指着越来越近的京兆府,微笑着道:“傅师伯总说巡捕司的不好,我今天见着两个,却都是好人。”
时若闻不可置否,他对巡捕司的观感只算得上普通,相比之下,西域乌垒城那片石屋,比起长安城的小楼,看起来要更顺眼。赵稼继续道:“先前在城门口,遇到一位魏远书魏捕快,也是武艺非凡,我看他持剑姿势和剑的长度,应该是走一击必杀的路子。”
时若闻疑惑道:“姑娘何出此言?”
赵稼伸出右手,并剑指,解释道:“门中最早传承是古时兵家诡道,故而这方面知道多一些。此类剑法往往以杀止杀,疾如风,徐如林,难知如阴,这三点是世上大多诡道剑法不可脱离之道。魏捕快手中长剑,自剑柄至剑格再到剑鞘,无处不是以此为根基,况且他剑鞘虽首尾同宽,但剑柄略松,剑刃应当是上宽下细。”
时若闻神色微动,魏西云的秋声赋剑法,最重剑意,魏远书怎会学诡道剑?虽说行走江湖,后招不可不留,但主修剑意,怎能以剑招作后手,二者是剑道义理之争,非同小可。
大抵是多年捕快的职业病,时若闻又问道:“只凭佩剑,如何能辨得,以刺为主的快剑,诸如蜂刺、白虹,佩剑亦是如此。”
他举得例子,皆是江湖流传较广的剑术,用的也是偏细的剑,却也算不上诡道。赵稼平日里倒是没少和师傅辩论,故而答的也快:“所谓诡道,就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魏捕快行走间看似无章法,但每三步便会调整一次剑柄所指方向,是为三才,每五步就会回到原来的方向,是按五行。诡道虽为兵法,但百年祸乱之中,百家或争锋或交融,理念之争才变为后期的门派之别、利益所分,而门中典籍有言:诡道剑术,发轫于兵家,而与之相配的步法,大多源于早已化作附龙术士的阴阳家,只不过,一来各派皆有阴阳五行只说,二来事去久矣,诡道又非显宗,故而少有人知罢了,魏捕头步伐呼吸合乎此道,这是其一。”
时若闻仔细听完,点点头,武道他精通,史学就粗人一个。
赵稼讲起这些,倒是滔滔不绝,“其二,便是魏捕头手中佩剑,绝非只是规格近乎诡道,他佩剑为轻剑,细剑,剑鞘不足三尺,但剑格至剑首处重量太过。这类头重脚轻,要么是偷工减料,要么是有奇门造物。”
听到奇门,时若闻眉头微皱,他并非没有接触过奇门,他怀中尚有几件奇门制物,其精巧神奇之处,真称得上巧夺天工,但奇门隐世不出,也正是因为巡捕司的格杀之令。
太祖有令:奇门夺造化,误人道,格杀勿论。
至于为何,时若闻就不清楚,只是知道与一桩造反大业有关。只是赵稼讲的未免太过简单,第一点倒是有几分信服力,第二点就有些太直接了。
大概是看出时若闻疑问,赵稼轻轻指了指背后的长剑,平静道:“我在门中第三年,每十日换一剑,至今七年。第三年的惊蛰,换为诡道剑,先后用过十五把诡道长剑,其中一把‘竞渡’,是奇门百多年前所留,内置机巧,剑身可节节断开,另一把‘归藏’,剑首处可另藏三把细短剑,故而剑首重,与魏捕快的情形类似。”
时若闻相信这姑娘不至于骗自己,但“十日换一剑”这话,着实太过霸气,细算下来,这位年轻姑娘握剑已过两百余柄,若是以剑术论,融会贯通之后,一代宗师不为过。
时若闻苦笑一声,摩挲手中横刀刀柄,倒也不在乎魏远书什么剑法,剑法诡道,便诡道罢了,巡捕司又不是国子监,养那么多底子干净的,办事反倒不方便。只是他颇为好奇,魏西云一代剑道大家,会看不出来自己儿子的底细?
临近京兆府,时若闻散去心中杂念。他对赵稼这种无话不谈的性子很是喜欢,何况他不自觉间以年长者自居,还收了吕隐这个徒弟,一时对这个年轻姑娘也多了几分认同,思及长安城乱象渐起,时若闻斟酌词汇,半告诫半提醒道:“赵姑娘武道高屋建瓴,性子也单纯,是好事,但世上之人,或裹挟与时势,或受制于自身,无心也好,有意也罢,行事必会有利有弊,只不过是损人利己,或是利人损己的差别罢了,当中权衡,赵姑娘需得多想想,勿要太过松懈。”
赵稼闻言,沉思片刻,停下脚步,恭敬道:“先生可是在教我道理?”
时若闻摇摇头,“一些客套话罢了。”
赵稼拱手行礼,正色道:“青玉洲赵稼,向先生问剑。”说罢,躬身,行弟子礼。
青玉洲问剑,问江湖百艺,世间万理。
时若闻想要拒绝,但赵稼行礼一丝不苟,青玉洲问剑之人的礼节,常人自然受不起,只是他一日之间跪皇权、违师训,斩不平意,此时却又摊上这档子事,一时间非但不觉与有荣焉,反倒觉得有些可笑。
一个险些被往事迷乱,走火入魔的人,又怎么配的上问剑呢。
他轻轻敲了敲刀柄,反问道:“我如何能教你?”
赵稼直起身来,束手于身前,正色道:“逢不平事,何以处之。”
时若闻又反问道:“何为不平?”
赵稼不假思索:“事不合理,即为不平。”
时若闻微微仰头,看了看不远处京兆府的朱红大门,门上铜钉有十一颗,饰以蒲牢首,寓意天下十道与西域都护府,叹一口气,反问道:“哪家的理?”
赵稼又答道:“独身于孤地,能收心中恶,扬心中善,善即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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