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秦王,温软黏湿地吹了大概二十来句枕头风,吹得他恶心。
“她跟寡人闹多大的事,都跟你没关系!”
“可是她太跋扈了,怎么可以辱骂天下最尊贵的王?!”
秦王翻个白眼,一把将她推开。
至此,秦王的好心情彻底败光。
他怒气冲冲地走在幽长的宫道,蒙毅铁着脸带着十余位宿卫默默跟着。
蒙毅除了掌前殿诸务,还要管近身宿卫。秦王夜间宿在哪儿,哪儿就得筑起三道防线。
今夜这三道防卫已经移了四个宫了。
一夜之间被四个媳妇连着撵出来四次,秦王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窝囊地滚回前殿一个人睡。
他想着要不去问问安陵,娃的预产期,可是养胎的安陵性情很不稳定。
稳妥起见,他只好去找了最不可能撵他走的那一个。
这一个睡得太早了,到扶苏宫的时候宫灯都暗了。
他轻手蹑脚爬进郑夫人被窝,吓得女人魂飞魄散,一番打闹之后趴进他怀里哭了半天。
好在最后终于得了安静,互相依偎着入了梦乡,梦里好甜。
他不知晓,有人已仗剑入此城,身负一人一国的血海深仇来赴一场死约。
五天以后,或许秦王就永别了美人与江山。
荆轲只有五天的时间准备。
觐见的礼仪有大行和太卜亲自教习,可咸阳宫的防卫却没有多少人能给足够的提点。
秦王每天都要翻阅燕国文书,与太尉和丞相商量如何与燕使讨价还价。
荆轲找蒙嘉喝了几顿酒,把前殿防卫的所有细节都旁敲侧击地一一摸透。
带剑卫士不可上殿,这是个绝妙的漏洞。
五天,四天,三天,两天,一天,一天有十二个时辰。
倒数第十二个时辰,他看舞阳帮店家杀了一只猪,血溢满长池。
倒数第十一个时辰,庖厨把猪的尸体烹熟,味香肉美汤汁粘稠。
倒数第十个时辰,宫中谒者传召他入宫。
秦舞阳忐忑不安,荆轲则非常镇定,要么这是上天多赐的一次机会,要么就是提前。
燕使身着官衣由谒者领路郎卫随行,进入永巷。
他以为是秦王提前召见询问,满怀杀心而来,不曾想步入瑶台之境。
冬尽春初,干枯的紫藤随风摇曳,阳光落下满地斑驳。
宫墙内很安静,孩子们都被谴去王后宫中,因为王后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喜欢王后。
女官引他入了正室,清疏雅致无须珠玉粉饰,名木暗香自有天纵风流。
三重帘。
帘内美人曳妃裙,宫女围作一团锦绣;帘外游侠着官衣,郎卫环伺如同押着死囚。
“多谢燕使替清河传书。”
荆轲闻声惊愕:原来,是她!
清河能信任荆轲,将与秦宫的渊源和盘托出,就是因为大哥哥说认识她母亲和从母。
卫国弹丸之地,国人大都识得两位天赐的翁主。
琬红衣红裳枣红马,琰白衫白裙雪白驹,一对马儿在山水田野间慢慢长大,一双王孙也在芳草嘉树里渐渐窈窕。
少年荆轲报国无门,于阡陌桑梓间放声歌着“彼黍离离”。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歌声引来了踏青的小马驹,琬儿下马问少年歌者:“你所忧者,谓何?”
荆轲所忧者,国将不国。
琬儿带少年人回了君城,将他送到了卫元君面前。
少年没能得到元君的垂青,离开君城时,那“彼黍离离”吟得更落魄。
琬儿和琰儿送他出了濮阳,琰儿牵着姐姐的衣角,目送斜阳里的少年。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只是听闻,后来琬儿和琰儿都被送去秦国。
后来,琬儿死在了秦宫。
十四年后,荆轲遇见琬的女儿——清河。
荆轲细细与琰说起清河。
喜欢看书,为了看他的藏书,特地央了爷爷搬到他家旁边与他做邻居。
喜欢击剑,得了一把剑叫承影,舞起剑来连男孩子都害怕。
很调皮,会做饭,酒量不好,针线活很粗糙,音律也学不会……
话愈来愈多,乡音也愈来愈难隐藏。
后来,荆轲描摹的对象就从清河转到了故国。
濮阳的君城没有了。
芄兰宫前的两株海棠,红海棠已经死了,白海棠还活着,但是不开花了。
卫角君被迁到野王,已经没有了君王的威严。
……
话尽时两行泪,哽咽声声。
寂静许久,竹帘声动。
侍女掀帘,琰移步相见,美好的身段,伤痕满布的脸。
荆轲呆住了,记忆里清透无暇的少女,已经改换容颜。
有泪在眼底,盈盈不敢落。
这是他的公主,是卫国人的荣耀,因为她,天下都称卫国为美人之国。
可是,卫国没能保护她,而是拱手将她送进了狼窝。
她受的每一道伤,都在诉说卫国男人的无能。
他,或者他们,本该保护她,却只能由她在这里被摧残成这副模样。
对不起。
三个字,荆轲只能用唇语说。
琰能读懂,轻摇头,惨笑:“与你无关。”
她拿着清河送来的苇叶,有惑:“她的书我看得懂,可是这个我不懂。”
荆轲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卷缩的苇叶徐徐展开,露出一个“眉”字。
侍女摊开另两叶芦苇,也各有一字,一字是“尺”,另一字是“间”。
眉间尺?!
荆轲陡然心惊,他太过大意,大意地低估了清河。
若是被秦王看见,荆轲现在怕已是人头落地。
“我竟没想到她这般心思!”荆轲镇定须臾,佯装轻笑:“女孩子的事,我也不知道。她眉间有痣,想来是用眉间尺落款,物勒其名吧。”
“眉间痣?她走的时候才四岁,我都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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