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人呐,曹大人可是说了,今日曲水流觞那是以文会友,不看出身,这么着可就不好了。”
冯保打个哈哈一笑,说着那是当然,微微放低了姿态,朝着李月白摆了个兰花指,微微一笑道,“朱大人说的是,那既然是以文会友,那可得加我一个,不知道朱大人敢不敢和我在这诗词一道上论个胜负了?”
说着也不等朱秉有所动作,踱步在流水旁,捞起水中酒杯,啜饮一口,呢喃了一声好酒,接着转身走到桃树下,双手交叠,仰头细细思量,直到看到桃林深处的女子倩影,几次呼吸之后,这冯保才心道一声有了,伸出肥硕手指头,捏了一朵正盛的桃花,一脸陶醉沉吟道,“桃花不开不是春,春来红满后山云。憔悴花枝抹瘦腰,云鬓香腮绣罗裙。闻声始知佳人在,茫茫不知何处寻。若非人间有绝色,春风岂不负东君?朱大人,你觉得我这首《春来觅香见桃花林》如何?”
朱秉脸色并不好看,外人可能想不到,冯保这胖子要论文采在整个扬州都能称得上前十,和国子监一位编修是知交好友,曾经更是化名扬州浪客写过在街头巷尾流传甚久的通俗小说《金玉簪》,冯保并不在意除去两三好友之外就无人知其姓名的文道落寞,要是人们晓得原本以为是落魄秀才的扬州浪客是冯保这个令人恨不得生吞其血肉的杀星,书怕是再卖不出一本,已经卖出的也得被人咬牙切齿撕碎了做擦屁股纸。
朱秉若是年轻气盛时候,还有心与这胖子争一争,可这不是说朱秉真打心眼里服气,要是他朱秉是脾气暴躁的好汉,此时就该拎着家伙说与老子真刀真枪干一场了,不过有方才有曹久轿前那一桩事,此时曲水流觞他朱秉要是第一个动手,驳的可就不仅仅是曹久的面子,技不如人,此时不忍气吞声又能如何?
只是没想到这笑面虎得寸进尺,伸出肥硕五指,一手指朱秉,说道,你输了,再指了指自己道,我赢了。
笑面虎双手不紧不慢从兜里拿出揣着的核桃,得意道,“想来今日与朱大人桃林以诗会友流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
冯保就要转身,朱秉脸色铁青。
李月白示意且慢,此时不止是冯保,就连朱秉都有些错愕。
冯保双手交叉,好整以暇。
然而李月白出乎人意料的上前一步,在冯保身侧耳语几句,在朱秉看来,这位在文采上一直自信的冯保脸色数次变幻,从得意洋洋到眉头紧锁,再到怒气横生,继而怒极而笑,最后哈哈大笑,甚至最后伸出手指,和之前如出一辙的指了指彼此,只是这一次,冯保竟然甘拜下风道,“我输了,你赢了。”
朱秉神色惊诧,难不成这三言两语间李月白就写了一首能让素来自傲的冯保自愧不如的传世名篇不成?
李月白摇了摇壶中酒,一笑而去。
曲水流觞尚未结束,有个府中杂役不怕死的得罪了笑面虎冯大人的消息就传遍了白马山庄。
而握着一对山核桃穿行与桃林里的冯保冯大人,于无人处一笑复一笑,笑容比毒蛇更阴冷,只有他晓得,方才那家伙哪里是说了什么凤采鸾章,而是说要“好心”将那首桃花诗递给如今正在凤仪亭中的陆大小姐,若是无人赏识也罢,这首立意用辞皆是不凡的桃花诗被她挑中才叫无可挽回,若是一心思慕文采风流之辈的陆大小姐最后晓得大为推崇的诗句反倒出自这个手染血腥相貌丑陋的胖子之手,该是何等痛心疾首?这一桩事又该让陆家小姐成为多少人眼中笑柄?而招惹了在这扬州势力盘根错节的陆家,即使是以冯保在这扬州的地位,也一样会被拔掉一层皮,只想想就令冯保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冯保脸色阴晴不定,翘着兰花指捏碎了一朵桃花,咬牙切齿道,“好一个无名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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