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去,自己到底还是苏家的养女。
苏夫人可以死,可是苏颖不能被牵连掉。
苏颖原本揪紧的心,如今慢慢平复和舒坦了。
可此时此刻,她这内心之中,却也是禁不住有些个异样的滋味。
她没想到魍魉这样子好,替自己想得这么周到。
如果自己利益相关时候,苏颖自然不会有半分怜惜。如果一支独木桥上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可活,那么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推了魍魉下去。
可是现在,苏颖被人送上了岸,魍魉还在水里面,瞧来也是活不成了。
苏颖的内心,反而不觉泛起了一股子以前从前没有过的奇异念头。
魍魉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好得连她这样子的人,也是禁不住有些感动。
苏颖内心之中忽而有些害怕,她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自己害怕,而是为了别的人。
好似有一件东西,自己还算喜欢,用得顺手,可是如今却要被人生生夺走了去。
魍魉的嗓音渐渐变得低哑深沉:“我还有一个秘密,十分要紧——”
他嗓音顿了顿,别人还以为他斟酌言语,可是忽而一条血肉模糊的肉块儿,带着喷涌鲜血,从魍魉口中喷出来。
最初是有人防着他自尽,可魍魉开口说了花,总不免让人失去了警惕。更何况,魍魉也不似有求死之心。他连话都没说完,谁又能想得到他居然狠下心肠,硬生生的咬了自己的舌头。
别人咬舌自尽,就算咬破了舌头上的大血管,也总不至于将整条舌头生生咬断。
可是魍魉就是能对自己这样子狠,一用力,竟将舌头齐根咬断。
那块断肉被吐了出来,血肉模糊,竟似还在轻轻的跳动。
在场的娇女们个个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苏颖原本也隐约感觉到了,可是魍魉当真这样子的时候,她脑子里却也是禁不住微微有些模糊。
她忍不住想,这世上再也一个人,会好似魍魉一样,这样子对自己好了。
苏颖艳压群芳,是京城第一美人儿,裙下之臣也是不知晓多少。
可她知晓,纵然自己的美色可以让这些男人为自己做一些荒唐事,可是又有几个肯真正为自己而死呢?
除非是被挤兑的下不了台,可那也只是为了面子,而不是真为了苏颖。
就好似最近喜欢她的百里昕,这个少年郎是什么本性,苏颖一下子都看透了。百里昕虽口口声声的说喜欢自己,可连一根手指头,也舍不得为自己牺牲的。
她想,那些贵公子送自己一根钗,一块玉,魍魉努力一辈子也是买不起。
可魍魉打小就对自己好,就好似在那边塞小镇,魍魉还是个丑陋瘦弱的少年时候,也会偷偷塞自己一块糕,一片饼。
她嫉妒人家有钱人家的小姑娘能穿花红柳绿的漂亮衣衫,看见了便气得睡不着觉,一点法子都没有。
魍魉会拿了脏泥巴,扔在了那小姑娘的身上,弄花人家衣服。
可他自然也是付出了代价,之后人家下人打了魍魉一顿,还放出了恶狗撕咬,咬得魍魉遍体鲜血淋漓。别人只道他年纪小,是个无赖,心里面不舒坦,就弄坏了小姑娘的花衣衫。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这样子的半大孩子,居然会被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使唤,好似牛马一样温顺,家犬一样忠心。
那时候魍魉被狗咬了,生了病,快要死了。
苏颖只看了他一眼,就嫌他脏,咬着糖葫芦就走了,甚至懒得多理会他片刻。
可魍魉好了伤疤忘了疼,仍然好似哈巴狗儿一样,屁颠屁颠跟着自己。
苏颖自小,就没在意过什么人的。包括她那个亲娘,那个下贱娼妓。她虽然从这妓女肚子里面爬出来,却好似天性冷漠,竟无一丝一毫的母女之情。她知道自己这个亲娘,早就打好主意,等着自己岁数大一些,便用来讨好冯道士,巩固她在道观之中的地位。毕竟,她那个娘因为皮肉生意做得多了,早就粉退花残。
那个老娼妇死了,苏颖反而打心眼里欢欢喜喜的。
可魍魉对自己真好啊,他为自己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事,却从来没有索取过什么报酬。似乎只要瞧苏颖一样,就已经欢欢喜喜。苏颖无需对他多好,既不必温柔善良,也不必多才多艺,只要红唇轻轻一句吩咐,魍魉就成为最卑微的奴仆,可以为她做任何的事情。
苏颖瞪大了眼睛,魍魉挣扎的身躯,却也是映入了她那一泓清泉般的双眸之中。
她知道自己年纪越发,戾气越重,手段越狠,手腕愈狠。她也知道其中原因,因为她这个京城第一的美人儿,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明里暗里,都是要十分完美。就算别人不逼,苏颖也待自己十分苛刻。她顶着京城第一美人儿华美的套子,已经是沉得都喘不过气来。
这样子扭曲变态压抑的岁月之中,她有一个影子,能陪着她说说话,可让苏颖坦坦率率的露出真面目,而不是人前那温婉可人的假面具。
她想,其实自己还是在意他的。
其实,她都没想过自己会在意他。
苏颖以为,自己一生一世,都绝不会有真正伤心的感觉的。
可是如今,倒也还是有点。而这些许悲伤,竟似令苏颖自己也是不由得有些吃惊。
就好似她会嫉妒百里聂身边的女人,想要得到百里聂,如果得不到,那么她一定会嫉妒发疯。可是百里聂这样子完美的男人死了,她却一点都不会在乎,半点泪水都不会有。她不过少了一样没到手的可炫耀的器具,又怎么会伤心呢。
而魍魉不过是个丑陋侏儒,苏颖向来瞧不上他,也决计不会将自己高贵娇躯许给这等粗鄙穷酸的男人。
可她那假惺惺的眼泪,竟似乎有几分货真价实的心疼。
这个丑鄙之物,伴随岁月流逝,好似成为了苏颖身子的一部分。又或者,他与苏颖截然相反的外貌,其实是苏颖真正镜中投映。不知不觉,早就已经息息相关,竟似不能够分开。
地上的魍魉身躯痉挛颤抖着,最初的剧痛令人难以忍受。可渐渐的,那痛楚也好似淡了。魍魉的思绪飘飞得很远,很远。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小时候的边荒小镇上。他记得那镇子上飞扬尘土的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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