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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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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振衣飞石番外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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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杀子。

    她是废不了皇帝,可是,一向体弱的皇帝死了呢?死了的皇帝还需要废黜么?

    她不让父亲进门,不让孔彰进门,只带着朕进门,因为,她只信任朕,也必要捆绑朕。她要朕做她杀子的见证,也要朕做她杀子的帮凶。甚至在朕诞下长子之时,都会瞬间想起那个炎热又彻骨冰凉的秋夜,想起皇权带来的杀戮与冷漠。

    阿兄身体很弱,不必朕帮忙,他自己就倒在了地上。

    母亲将发髻上的白玉环摘下,旋开镶上的金片,里边藏着一点点致命的药粉。

    躺在地上的小叔失去了舌头,嗬嗬嘶吼着,似乎想要救下阿兄。朕也一度想要求母亲罢手。然而,一路从长信宫行来,朕踏过的那一片血海,让年轻的朕褪去了天真。倘若今日输的是母亲,阿兄会放过母亲吗?断掉舌头躺在地上的人会是父亲吗?朕又将如何?

    天家无父子。

    母子亦然。

    阿兄挣扎着吞下了母亲给的□□,母亲就拉着他的手,看着他一点点面容扭曲,狰狞死去。

    那一夜,朕目睹了一生中最初的人伦惨剧。掐飞了两根指甲,血迹斑斑却丝毫没觉得疼痛。

    朕的母亲亲手杀死了朕的阿兄,因为,他们都想要坐在玉门殿的九龙宝座上,俯视着群臣,执掌天下太平。

    朕曾经伏在母亲的膝上,让她抚摸朕的脸颊,从那以后,再没有了。

    朕很明白,倘若有一日朕也成了母亲的绊脚石,今日阿兄的下场,正是前车之鉴。

    ※

    阿兄驾崩了,谥号悯怀皇帝。

    宗室大臣里吵着要过继皇嗣,扶立新君。

    吵得最厉害的时候,朕的四叔谢泽上书陈情,自言是世庙独子,要求继承大统。

    ——他这样知情识趣,母亲非常满意。恰好相王府一系获罪绝嗣,母亲登基之后,就将四叔继入老相王谢涂却、谢璐一支,承袭一等王爵,三世不降。

    四叔当时上书要求继承大统,左都御史龙幼株立刻上奏,言母亲亦是世庙皇嗣,太平礼修成之后,皇女亦有承嗣之权。世庙以皇女之血贵皇太孙,如今悯怀皇帝驾崩,正该太后登基,父女母子相承,维护昭穆之序。

    若是阿兄还活着,朝中多少还有几个死心塌地敢跟母亲对着干的大臣。阿兄死了,宗室中近枝掌权的王府如纯王府、义王府都不大吭声,反倒是黎王府闹了一场——朕的舅舅,黎王府世子谢圆,也对玉门殿的那把椅子挺感兴趣,他是不大争,他就是想把儿子送给母亲。

    这样一来,围着昭穆大礼,世系庙号,礼法承继,朝廷又是一场口水仗。

    当然,这场口水仗从开打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母亲手握兵权、背靠衣家孔家,文臣只剩两片嘴皮子,口水哪里犟过得刀刃?如朕舅舅那样拎不清的宗室,没一个回合就被朕的外祖父黎王拎回去暴打了一顿,从此不敢再冒头。

    ※

    母亲登基了。

    朕也说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

    阿兄在位时,朕是公主。母亲在位时,朕也是公主。一样的封地,一样的封号。

    唯一让朕觉得痛苦的是,母亲做了皇帝,后宫里就多了不少人。

    她册立朕名义上的父亲,衍生亲王衣飞珀为皇后,又仿照妃制,纳了朕名义上的三叔殷飞琥为贵君,最让朕难受的是,她一道圣旨颁下,朕十岁时就爱慕上的凉国公世子孔彰,也入宫成了朕的叔叔。

    “母亲若要孔家支持,为何不能将孔彰赐婚予儿臣呢?”

    朕几次想问。终究没有问。

    朕牢牢地记住了那个秋夜,记住了阿兄临死前的痛苦挣扎。

    天家无父子。

    朕看着常常随在母亲身边的孔彰,心想,但愿你和我都能活得足够长久。

    ——长到我坐上玉门殿的九龙宝座,自称为“朕”的时候。

    ※

    朕不能亲近母亲。

    可朕必须承认,母亲是一位有魄力的君主。

    世庙在位时,为立女嗣铺路,开过一场女科,提拔了一些女官。在朝中地位最高的,也不过寥寥数人。除了被强行塞进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龙幼株,就只剩下留在上书房打苍蝇的太傅黎簪云。

    世庙临终前嘱咐阿兄的话,母亲全都记住了。单阁老在朝时,母亲死死拽住了首辅黎阁老不许乞骸骨,实在拽不住了,母亲毫不客气地暗示单阁老随之告老。随后,她提拔了沛阁老。

    在位十六年间,母亲没有提拔过一个三品以上女官,却将治下女童生、女秀才的数目多寡写入吏部考评。无论朝廷、地方官员如何阳奉阴违、上奏反抗痛陈利弊,母亲始终不许动这一条底线。

    ——在外做父母,治下没有女童生、女秀才,或是女书生人数不够,吏部考评时必然是劣等。非但不能升官转等,多半还要被申斥、降级,越混越邋遢。

    一年前有人反抗,二年前有人反抗,三年、四年、五年有人反抗……十六年过去了,在仕途前程面前,官员们对皇权的反抗已经变得微乎其微。

    你要丈夫脸面,不肯与女子同朝为官,不许女子读书科举,别人是不要的。

    别人年年考评甲等,三年就蹿一截,几年过去,当年同科就成了遥不可及的上官,你还坚持自己的“纲常”“信仰”吗?

    母亲在四十六岁时,又有了一个孩子,是位皇子。

    朝廷上下普天同庆,皇帝终于后继有人,倒也没什么人关心那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母亲也不清楚,也许是父亲的,也许是孔彰的,她又不关心。

    皇弟很健康,很漂亮,朕一度以为,皇位又远离了朕。

    哪晓得母亲还是将皇位传给了朕。

    她在位十六年,威仪日重,一道圣旨改了朕的姓氏,记入玉牒,朕就成了谢长和。朝廷又开始争吵,应该立弟弟为嗣,还是立朕为嗣。吵来吵去也没有用,皇帝一言九鼎,乾纲独断。

    朕被立为储君之前,母亲把朕丢进了科场,化名商女,参加了继圣年间的唯一一次女科。

    朕排在二百三十一名。

    那一科只取了二百三十二名贡士,朕在榜后倒数第二名。

    母亲哈哈大笑,只说朕书读得少了,将那一科的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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