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舅除了窝囊、暴怒、发火,还能有啥本事?——但见同样是一脸愤怒之极的秦唐,两眼喷火,霍地立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大舅去路,凶神恶煞,两眼瞪着铜环那么大,虎视眈眈怒视大舅,像是要一口吞下大舅。
“你要干什么?”料不到外甥这一凶猛架式,吴候易吓得浑身打哆嗦,两腿发软,往后跌跌撞撞了几步,这才站稳。——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一年来。平日里见外甥总是对他畏首畏尾,龟龟缩缩,胆怯三分,吴候易认定这是外甥夺走他厂长位置,自知理亏,良心上过不去……万万不曾想到外甥并不是一盏省油灯,发愤时。怒涛滚滚而来,犹如黄河泛滥,吓破他吴候易胆肺。
刚才这一场面。着实吓坏在一旁的陈淑翠,他慌慌张张一趋上前,慌忙拉住外甥的手:“小宝。你别去理他那火爆性。”随即,又转到老公面前,把他拉回到沙发上,陈淑翠边责备他:“小宝是自己亲外甥,说错了一句话,有什么关系,你怎么里外不分,朝人家发这么大火干么?”
并未因为大舅坐回到座位上,秦唐平息心头愤慨。他仍旧是直筒筒立那儿,居高临下。目光如注,虎视眈眈逼视大舅。秦唐是真的发怒了,他声断江河,势崩雷电,把一年来郁积在心底里头的不满、愤怒、郁闷朝大舅统统泼过去:“大舅。凭良心,您自己说说吧,这一年来,我是不是受够了您的白眼,我是不是受够了您的冷落,我是不是受够了您这一张臭面孔。您还嫌不够是不是?我这个厂长是在市里头头亲自参与,全厂工人在场竞选大会上,凭我自己能力击败其他人竞选当上。您自己不好好去想想,反倒把黑帽子扣在我头上,硬说是我谋夺您的厂长。天大地大,大不过娘舅!您是我亲亲大舅,不是外人呐,即使您再怎么样无能,我照样不能昧良心谋夺您的厂长呀!谋夺了您的厂长,我良心过得去吗,我回到家里怎么向我妈妈交待?这一切,您想过没有?当初,如果我竞争不过别人,别人当了厂长,您敢对待我一样对待人家吗,你敢说人家谋夺你的厂长吗?敢的话,那人家还不一刀把您劈成两半呀!您还想无忧无虑当您的副厂长,白天做梦,想得美!”
一席话如五雷轰顶,震地吴候易骨折心惊,从头到脚底无一处不浸出冷汗,害怕恐惧,不知所措,怔怔地张望外甥。吴候易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他外甥?
——今晚上,他秦唐是横着破釜沉舟决心来,不怕大舅这个老怪物一张臭脸。都要六十岁的人,不算老,难道要到一百岁,一千岁,才算老是不是,那岂不成了老妖精?“别把自己当成一个十八、九岁小伙子了,大舅。说了你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看我今晚上是如何制服你这个老怪物。”心底里头说到这里,秦唐见好即收,坐回沙发上,但仍旧目光若耀星,直视大舅,但是已经换了另一种口气,软带硬:“我下边话还没有说出,您就朝我大发火,好像我跟您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要到何时您才能不对我这样呀?说到底,我到底是您亲亲外甥,不是别人。您不看僧面,该看看佛面吧。即使我在哪个方面无知得罪了您,我妈妈并未得罪您呀——大舅!”“我下边这话是想说:您已是六十岁人了,按理说,早应该退休在家享受清福,可是您仍然继续工作,时刻为我们厂的事业操心,这是十分可贵的献身精神呐!我在厂里时常对青年人讲起我们厂历史时,说这个厂要是没有您大舅,不会有这个厂。我要他们向您学习,学习您以厂为家的主人翁精神!”“大舅,您人虽老了些,难道说你耳朵比您人还老,老得听不见话了吗?我对厂里青年人说的这些话,难道您真是半句点听不到?”
从旧社会那个苦难年代走过来的吴候易,特爱听人家夸奖他以厂为家主人翁精神!——这话一入耳,吴候易一颗心如同是泡在蜜坛里,恐怕连做梦都在放声大笑。故而,不管刚才外甥这一两句话是表面恭维也好,还是真心实意也好,一听之下,吴候易一张乌云密布的脸,马上是晴空万里,把心底那得意、神气全露在脸上。这一得意和神气,吴候易不知怎么的顿时把往日对外甥的一切仇恨全抛在脑后十万八千里,一屋里充满火药味的气氛一下子随之消失。
殊不知,这是秦唐的钓鱼之道。
现实生活当中,秦唐虽然不会钓鱼,但是他却深懂钓鱼艺术:要想钓到大鱼,必须准备长线;要想能钓到鱼,必须舍得投下大量香喷喷诱饵。
可能是因为把外甥的诱饵当成百年人参。吃下去后药力攻心,导致吴候易神志不清,整个人飘飘然,又摆上当厂长那会儿的官腔官调,扭捏作态,气死周瑜去吊孝,连声说:“哪里。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职责嘛。”说话之时。吴候易把身子往后一仰,神气地翘起二郎腿,上下挥舞,却是忘记了一个摆在他眼前的现实:要是没有他外甥上台当厂长。农用机械厂要在他吴候易手上倒闭。
舅舅变,外甥跟着变。
弥勒佛一个,眯缝着眼睛,秦唐暗藏讥笑:大舅啊大舅,才不过是一句话,一句话把您这个老怪物神气的要飘上天似的。难怪,我妈妈说你猫毛需要捋。好吧,干脆让你神气得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消除对我一切怨恨。——诡秘兮兮地轻轻摇摇头。秦唐明知故问,笑哈哈地大舅:“大舅,您在我们农用机械厂当厂长大概有十年了吧?”
十年?
有没有搞错?
这可是他吴候易的老皇历,他一生中最光荣最引为自豪的历史。一时间,吴候易像被谁灌进一坛百年老酒。醉得飘飘然,神志不清,对外甥的一切怨恨全抛到九霄云外去,又回到昔日当厂长的风光时刻,口气一下子变得特温和,特亲切:“外甥呐外甥。错哩,错哩,错——哩。自从建厂起,我一直当厂长到把厂长位子让给我为止。要不是你是我亲外甥咧,我才不会把厂长位子让别人当哩。”说到这里,吴候易得意忘形用他僵硬得跟树枝一样的食指笨拙弹了弹烟灰,之后神气活现地把烟放在嘴上,往上头翘着满足地抽上一口。
——噗哧。秦唐忍不住心头好笑,好笑大舅老了,真的是老了,不到一支烟工夫,一下子好了伤疤忘了痛。
不晓得外甥为何发笑,吴候易疑惑地张望他。
瞧着大舅疑惑地一直盯着他,秦唐心头一惊,马上醒悟,可千万不能叫老怪物觑出我是在嘲笑他。要不然,我刚才的戏全白演啦。想到这儿,秦唐叛逆头脑立刻有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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