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志愿分配到各招生学校,而是自己寻找报考学校,直接去考。我的理想受挫,只能考高中了,然而,只有县中招一百名高中生,此时此刻,我才理解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的意思,真后悔改志愿一事。如果我被县中录取,考本校高中是顺理成章的事,就不会落到今天像无头苍蝇,嗡嗡乱飞的地步。
聪明的人到落后山区或者苏北的县城去考,我们十几个成绩很好的同学,听说邻近有个市里二个半考生中就取一个,便自以为是,雄心勃勃去赶考。考试结束,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便洋洋得意地在家等待录取通知书,心想:本来我是全乡唯一的女初中生,即将成为唯一的女高中生、女大学生。县城的街道是砖石路,干净又不滑,市里比县城路更宽、更清洁、房屋更多更高、商店更多、更繁华,我更加心驰神往。
发榜时间来临,我开始心神不定。在田间劳动时,不由自主地向大路上张望,就盼着邮递员或高级社里的干部,笑眯眯的带来我的录取通知书。暑假一开始,父亲就在县城参加反右斗争学习,听说是不准请假,今天下午突然回来了,看我挑着一担猪草回家,开口便说:“这头猪最近长大了不少,看来这个家里还真少不了你。”这句似乎表扬我的话,此时此刻,像在寒冬泼向我的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从外浸到里,心都凉了,我敏感地意识到自己落榜了,失望伴着清醒,从天而降。我含着泪说:“爸,我真的考得很好!”“我知道你确实考的很好,学校的团委书记已经把情况告诉我了,你们十五个人属于农村流向城市,退回原籍录取,你想:县中还会取你们吗?”
“农村流向城市这句话在报名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考过以后才说是什么意思?”一怒之下,我把父亲当成了辩论对象。
“你去找谁评理?范老师说,学校有责任,可这是无法挽回的损失。”父亲叹了一口大气,便开导于我:“不是讲好了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吗?农村这个广阔天地,也是大有作为的,要像徐建春那样,做一个新时代的农民。记得你初中入学考试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志愿》,你说你写的是当一名拖拉机手,要开着拖拉机在美丽的田野上奔驰,为祖国贡献出金黄的谷粒,要把一车又一车的大米运往北京,让**吃到香喷喷的米饭,是多么光荣而自豪的事!解放才几年?农村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从一家一户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到互助组,又到初级社,再到现在的高级社,逐步走上了集体化道路,农业机械化也指日可待,你的理想很快就能实现了。”
“不,我现在的理想是当医生,我要学习医学,做一个白衣战士,要为人们解除病痛。”我固执地说道。
“你有这个理想我不反对,古人有句俗话,到哪个山上砍哪个柴,你现在只能好好务农,如果明年招生情况改变了,有机会你可以再考一次!我送给你一个成语:砥砺廉隅。砥砺,磨刀石,引申为锻炼、磨炼。廉隅,棱角,引申为方正,有志节。磨出棱角是比喻对自己的品德修养进行磨炼,也包括学业努力钻研吧!这样才能成为可用之材。”我连连点头,没想到平日一贯严肃的父亲,却丝毫没有责怪我的意思。母亲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在家我倒是舒服多了,可是,这不是我的希望啊!……”父亲向她使眼色,她欲言又止。
我理解母亲,我一直是她心中的骄傲,是她人生的期盼。她作为一个私塾先生的女儿,那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影响还是根深蒂固的,再加上她从一个以教师为职业的知识女性,被封建枷锁束缚成农村妇女的痛苦经历,更是刻骨铭心。她多少次努力挣扎,又总摆脱不了对我的牵挂。记得解放前夕,她和一个学校谈好条件:不要任何薪水,只要供我吃饭和在该校上学即可。而我奶奶是个目不识丁,却能持家务农的好手。她意识到母亲带着我跨出家门意味着什么,便当机立断,宣布分家,兄弟三人自立门户,各过各的日子,自己是三家轮流供饭。明知我父亲在外乡教书,这份家产总得有人守住。同时,把我藏起来,送到亲戚家去玩,再次牵制住了母亲。从此,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现在我辜负了她的期望,我不敢正视她的双眼,知道她内心比我更伤心,一定在叹惜,真是恨铁不成钢!我也暗下决心:牢记父亲的教诲,一定要砥砺廉隅。还是要读书,明年再考,一定要争口气考上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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