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宫外,我做了比上一次还要充足的准备。就算是逃亡,也绝对不会让姐姐吃苦受累的。”多吉的手轻轻覆上罗朱抓握他肩头的手,满脸满眼的郑重严肃。
视线从多吉郑重严肃的脸慢慢移走到他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罗朱觉得身体里似有暖暖的东西在缓缓流淌。
赭褐的手背上能看到两根凸起的青筋,长著厚茧的手指粗长有力,上面布著数道或新或旧的细小伤痕,指关节粗大分明,手心粗砺、干燥而温暖。这样的一双手不如成年男人的手宽大厚实,也不如稚嫩孩童的手幼弱细滑,这双手倾向少年的手,单薄劲瘦,却明显历经过劳动的艰辛。在现代,十一二岁的男童还是在父母怀抱里撒娇的雏乌;在这个古代屋脊高原,十一二岁的男童却已经是担起家庭责任的半个男子汉了。面前的多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有著十一二岁男童应有的稚气和童真、脆弱和依赖,更有著不属於这个年纪的担当和勇气,果决和明断。
“多吉,你陪我逃亡,那你的……你的阿兄……会同意么?”多吉和她不同,他在这个世上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听到她的问话,多吉郑重严肃的脸上浮起几丝黯然和冷嘲,“姐姐,你忘了我以前对你说过我从出生起就被阿妈寄养到寺庙里的事了吗?”厚实的唇瓣抿了抿,他轻轻道,“所以打小阿兄和我就不亲。阿妈去香巴拉轮回後,阿兄对我更加不好,时不时把我关进地牢,还用鞭子抽我,有时甚至朝我挥刀。要不是我在寺庙里跟著僧人们学了些本事,让阿兄觉得我还有点用处,说不定早就……喉头哽咽无声,他抽抽鼻子,继续道,“阿兄原以为我进宫为侍仆可以帮他些忙,却在得知我只是想见姐姐一面後,暴怒得和我断绝了关系,勒令我不准拖累他……”他难过地低下头,晶莹的泪珠终於滴洒下来,溅落在暗朱色的锦被上,濡湿出一团小小的水渍。
罗朱心里一痛,手上不由用劲,将多吉搂进了怀里,柔声哄道,“多吉不是一直叫我不哭吗?怎麽现在自己哭起来了?乖,不哭不哭。你是天上灿烂的太阳,是明媚的向日葵,天生就只适合笑,我最喜欢看你笑了。”平生没怎麽哄过人,此时哄起来未免有些手忙脚乱。用手擦著多吉湿漉漉的脸蛋,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特别希望多吉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能天天看到你的笑容,天天有一份好心情。”多吉的阿兄就像她的父母一样吧?明明彼此拥有著最亲密的血缘关系,偏偏亲情冷漠得还不如对待一条狗。而多吉又是因为她才最终和他的阿兄断绝了关系,虽然她并不是很认同多吉不顾一切的做法,但她理解他渴望抓住那份从亲人身上永远也得不到的温暖的执拗。如今,她是无论如何也抛不下这个男童了。
“真的?!”多吉惊喜地抬起头,棕色大眼还是发红的水莹,唇瓣却咧开了大大的弧
度,“姐姐真的特别希望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真的喜欢天天看到我的笑容?”
“比珍珠还真!”罗朱笑著将他眼睑下的两滴泪珠抹去,“我这就起床和多吉一起走,以後还要靠多吉照顾了。”
“没问题的,姐姐,多吉会比照顾小羊羔还要精心地照顾你。”棕色大眼灿亮得好似天上星辰,闪烁著粼粼暗金光点,“姐姐,多吉还要每天笑给你看,让你天天都有好心情,让你越来越喜欢多吉,最後心甘情愿地嫁给多吉。”
罗朱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拧拧多吉的脸颊,玩笑道:“在托林寺里我就说过等多吉长成男子汉,只要不嫌我又老又丑,就嫁给你。”
“一言为定?”多吉弯弯的棕色眼眸盛满了灿烂阳光。
“一言为定。”罗朱不以为意地笑著点头。
“那我们击拿盟誓。”多吉伸出右拿,憨滹可爱的脸蛋上有成人的严肃认真,也有孩童的调皮狡黠,“这样姐姐才不会将我轻易遗弃。”
罗朱愣了愣,在多吉顽皮稚气的眨眼中看到了潜藏的忐忑不安,心里不由又是一紧。多吉……是在害怕她有一天会丢下他离去吧?如果击拿盟誓能安他的心,那麽她愿意照做。想到这,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掌和多吉在空中啪连击三拿,定下足让她後悔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神圣盟誓。
在多吉的协助下,她迅速穿戴好衣袍,只是皮袍上的贵重织锦和水獭皮镶毛被多吉用刀全部拆下来,变威了普通的光板皮袍。两边辫梢系的几颗镂银红珊瑚珠也全部取下,当她正要把缠绕在左腕上的青金石念珠取下时,却被多吉制止。
“姐姐,经过了法王加持的念珠会保佑你不受魑魅魍魉侵袭,这好东西还是带走吧。”他将念珠抹到她的手腕上部,用袍袖严实遮盖住,“你瞧,戴上去点,就不会被人看到了。”
罗朱对此没有异议,从内心来讲,她对这串青金石念珠也是格外喜爱的。等到手、脸和脖子都抹上了改变肤色的防风防晒油脂後,乍一看,就是个身材有些瘦弱的家境普通的博巴女人。而在她抹油脂的时候。
“姐姐,走吧。”见罗朱弄妥当了,多吉拉起她的手,扯著她向门帘走去。
才走出两步,罗朱突然出声:“等等。”
多吉顿住脚,疑惑地看向她。
“多……多吉,我……我还是害怕。”她抿著唇,涂成蜜褐色的脸庞染上了恐惧,“释……释迦说,要是我逃了,被捉回来後,王会……会砍断我的脚筋,让我一辈子也没办法走路。”
“释迦?”多吉直接忽略後面的内容,重点关注在了这个称呼上。
“释迦就是烈·释迦闼修队正大人,他……他不允许我喊他烈队正大人。”罗朱呐呐解释道,不明白为什么在多吉怪异不解的目光下,自己的脸会忽然泛起轻徽的灼烫,“多吉,我会被砍断脚筋,你呢?要是被抓回来,你——”她无法想象禽兽王会用怎样残酷的手段将多吉活活折磨死。托林寺一次的惊骇就够了,她实在不想再来第二次,那次她可以用身体交换,这次呢?她好像再没有什麽东西能够交换了。
可笑,临到要逃跑了,她才忆起凶兽撂下的狠话,忆起禽兽王的残忍恐怖,才突然开始胆怯起来。不,不止是胆怯,内心深处竟然还潜藏著一丝不舍,一丝留恋。
多吉眼中的不解随著她的话荡漾成两汪明丽潋滟的湖水:“姐姐,你不用怕,我保证这次我们一定不会被抓回来的。”普兰奴隶暴动的背後值得彻查的地方太多,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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