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翰晚上要去拜见一个重要的客人,他决定带上富顺。
拜会的地方在江云大酒店。这是富顺第一次进入这么高档的场所。豪华的水晶灯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名贵的挂画上都是些袒胸露乳的女人,忙忙碌碌的姑娘们大冬天穿着开衩露臂的旗袍,小脸上笑开了花……
富顺蹑手蹑脚地跟在干爹后头,在酒店大堂等着贵宾的到来。酒店的崔经理亲自出来和刘永翰握手,还特地招呼服务员上了一盘点心。看样子老刘是这里的常客了!
富顺坐在高档的皮沙发上,和身上黑色的皮衣浑然一体。可他却浑身不自在,生怕鞋底的泥巴弄脏了地面的大理石。漂亮的服务员送来一杯清香的茉莉花茶,他紧紧地攥在手里,杯子里的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小波纹。
“顺儿,冷吗?”刘永翰看着富顺颤抖的手,伸手摸了摸。
“不冷!”富顺心里也纳闷儿,这亮堂堂的大厅里,也不见那冒热气的白盒子,不晓得哪里吹来的热风,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一哈儿来吃饭的是教育局的王局长,这个你一定要记住,叫他王伯伯就行了!他有几个是专门负责职业教育学籍和职校毕业生管理的科长,你也要机灵点招呼,你的毕业证就全靠他们了!”
“哦!”富顺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搞不明白,不是回来照相和准备毕业作品设计就行了吗?怎么还和这些当官的吃上饭了!对这个农村娃娃来说这既不是他擅长的,也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顺儿,你记着两件事:第一,你是上过初中的,只是因为家里太穷了才没继续上学;第二,我是你干爹,更是资助你一直上学的人!明白了吗?”
富顺听着干爹早就替自己编好的谎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更为了能有机会和湘瑜一起实现梦想,他决定,再听干爹一次话。
“顺儿,别紧张,没什么事的,我也就是带你出来和他们见个面,这个事儿呀,十拿九稳的!”刘永翰说完后站起身来,他已经看到王局长的专车到酒店门口了。
老刘赶紧迎了上去,左手打开车门,右手很自然地伸过去,和王局长热情地握手。“王局长,快里面请,外边太冷了!”
王局长笑着下了车,门童赶紧拉开大门,把贵宾引入大堂。酒店的崔经理掐着时间点,再次亲自出马,把王局长一行有说有笑地带到二楼的“水仙厅”。
富顺是最后一个进入餐厅的。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小伙子,脸上的凝重和同行人的言笑显得格格不入,要不是刘永翰回过头,没人会知道这个“愣头青”将会和他们同桌呢!
“老刘,我都说了好多回了,别这么破费,你看你整这个地方,我们就几个人吃饭,哪用这么大地方嘛?”
“王局长,您就别取笑小弟了!这算啥子大地方嘛,就是个家常便饭。快请坐!”刘永翰一边拉开椅子,一边接过王局长脱下的大衣外套递给服务员。哎,谁能想到这个曾经吟诵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书生,在码头摸爬打滚一番,会整容成这副嘴脸!
“是呀,是呀,王局长,老刘说得对,您来咱们这寒舍呀,这里就蓬荜生辉了!”崔经理赶紧补充几句,然后去安排酒菜去了。
“来,顺儿,快叫王伯伯!”刘永翰把立在门口的富顺拉过来。
“王伯伯……”富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样问候的话,立在王局长跟前一动不动,直到对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他才放松了一点。
“这就是你干儿子呀?哈哈,老刘,娃娃也是一表人才呀!叫啥子名字呀?”
“刘富顺,‘富强’的‘富’,‘顺利’的顺!”刘永翰赶紧替高度紧张的富顺回答道。
“好名字呀!刘富顺,我早就听说过你这个天才了!我们不能因为一张文凭就埋没了一个人才呀!对不对?”行伍出身的王局长,在部队当过政委,转到地方上的时间比较早,刚恢复高考就调到教育部门任职了。
王局长带来的三个人使劲地点着头,其中一个姓李的科长竖起大拇指:“王局长,您惜才爱才并且能识才,中国的教育界多几个你这样的‘伯乐’,何愁没有‘千里马’呀?”这番话随即又引来阵阵赞赏。
“娃娃的事情您就多费心了!顺儿,赶紧谢谢王伯伯!”刘永翰从皮包里拿出四条“大中华”来,给教育局的几个干部一人一条。“孩子的事情劳各位费心了,这几盒烟你们先抽着!”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上司脸上。“看我做啥子?又不是不会抽烟!”王局把跟前的那条烟递给身边的一个科长,其他几个人又才把香烟放到各自的皮包里。
“谢谢王伯伯!”富顺对这种感激的方式有些反感,他只盼望快点儿上菜,快点儿吃完离开这个地方。
事与愿违,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钟头。刘永翰的酒量确实了得,随行的几个人都醉得不省人事,唯他独醒。富顺也被干爹逼着喝了好几杯酒,小伙子却不胜酒力,众人皆醒的时候他早就醉倒了!
刘永翰和崔经理扶着王局长往车上走。满身酒气的王局长拉着老刘说道:“你和李翔是兄弟不是?”
“是兄弟!那是我的哥,您也是我的哥,大哥!”
“老李今天来和我说,说我处理事情不够慎重,你说,你王哥做事慎重不慎重?”
“大哥,您和老李哥是战友,出生入死的兄弟。要我说你们都是慎重的好哥子!”
“老刘呀……当年在朝鲜打美国鬼子,我当团政委的时候,他还是个副营长……现在倒好,管到我头上来了……你放心……刘……刘富顺的事情我必须办,并且马上办!”
“王局长,谢谢您了!”刘永翰把领导扶到车上,送走了那群烂醉如泥的宾客,被冷风那么一吹,也有了几分醉意!
倒是富顺,在餐桌上趴了一会儿酒劲没了,看着满桌子剩菜剩饭,一个人在餐厅巴拉起干饭来。刘永翰结了账回到餐厅,跟着富顺又吃了几口饭,到厕所里呕吐了起来。
富顺缠扶着干爹,准备往码头走去。“顺儿,今天……今天我们不去码头了,到家里去!”
“家里去?哪个家里?”富顺来江云已经好几天了,他还真不知道刘永翰除了码头,哪里还有个家?
“就在这边……这边……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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