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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尸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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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苦涩童年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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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母亲将家里油缸中三分之二的青油都倒了出来,罐满了这个二十斤的塑料桶,满满一桶。然后她将我头顶的头发都尽可能地拘在一起,盘起来,然后栓上了一根一尺多长的红绳子。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像对待小女孩一样地给我扎个红色的小辫子,这可让我怎么见人?可我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又不敢问她,怕她伤心。我现在已经不敢再伤任何人的心了。

    我被送出家门口的时候,母亲偷偷将我穿过的一只鞋从窗子里丢了出去,这么做也是一种仪式。

    我被送出村口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每次当我听到他们说“辟邪”啊、“忌讳”啊、“血光”啊、“克父”啊,“鬼画”啊什么的词眼,抬头的时候,村民们总是会尽可能地回避我的目光,装作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各忙各的。我不明白什么是叫克父,什么是忌讳,只是隐约感觉红色的东西能辟邪,因为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门神,门神就是红纸上画的人物画,而此时我头上就有红色。

    走到半道上,我偷偷问了负责送我的小堂叔,为啥我的头顶要栓一根红绳子?是不是和土狼盘绕在我头顶有关?难道萨莫鬼还没走吗?或者是跟寡妇和黑山羊有关?小堂叔笑了笑,没有说话!又走了一段,我又忍不住问他,梦到头顶有白毛的狼是什么意思?我那同是猎人的小堂叔顿时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我,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狠劲地砸吧着嘴里脏兮兮的烟卷,催我赶路要紧。

    可他当时看我的眼神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猎人来说,难道一个梦里出现的奄奄一息的白毛狼会比现实中亢奋狰狞的黑山羊还可怕吗?

    只是他什么也没有跟我说。

    走了一整天的山路,傍晚来到乡里,住在乡政府武装部,那里有堂叔的一个朋友。第二天上午搭乡里的北京吉普车去县城,中午吃过干粮又出发,坐班车去省城。下午到了亲戚家,我双手高高递上了刚能提动的二十斤的青油桶,随后我被安顿在了一间朝西的小房子里,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城里的亲戚管这里叫储藏室,说这里虽然采光不好,但保得了冷暖,让我一个小孩子先凑合着没问题。我便打地铺住下了,不过这屋子也是我住过的最好的屋子。

    期间,我笨手笨脚地学习怎样挤牙膏,学习怎样拖地,学习如何开电视。

    一个月后,我又被小堂叔接回村去。

    回家进门的时候,母亲在门口点了一堆稻草,让我从一人多高的火焰上面跨过去。我害怕了,她说只要跑的够快火焰就烧不到人,于是我向后退了几步,咬牙猛跑着跨了过去,冲破灼热的火焰后摔倒在了门槛上,我捂着摔烂的嘴笑着,母亲也笑着。

    跑的快就不会被火烧到,这是真的。母亲没有骗我。

    那一年,我刚满九岁。

    一个月没见,爷爷好似苍老了许多,人也有些变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再往后我记得爷爷就不怎么拿火枪了,他也不再上山去打猎了,甚至连围猎的祭祀活动都不去参加,顶多就是去村头的地里转转,看看油菜都长高了没有。我不知道是他觉得自己的胳膊拿不动沉沉的火枪了,还是怎么回事。我没有问过他,他也没跟我说过。我只记得他把铺在炕上和椅子上的狼皮、狐狸皮都撕下来烧了,烧之前还要拿褪毛的毛笔在皮子的脑门上点几点白灰,嘴里胡乱念叨着。我疑惑,爷爷怎么不拿皮子卖钱了呢?这能卖不少钱的。

    晚上,爷爷突然叫我去他的房间,我内心忐忑地进去,发现他开始拿着刮脸刀对着镜子刮胡子,我心想他这是要去哪儿么?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心武,你长这么大了我还从来没给你讲过故事是不是?”

    “嗯!”我嘴上答应着,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胆战心惊,不知道爷爷这份独特的开场白是啥意思。

    “你爹小时候我倒是经常给他讲,可他没你那么细心,也耐不住性子听。”

    “我还细心?您从没给我讲过故事怎么知道我能细心听?”

    “故事不见得都是嘴里讲出来的!”爷爷修完胡子,满意地对着镜子笑了,我感觉他脸上容光焕发一般。

    “坐下,我有个好故事要讲给你听,你可得给我记好了!这个故事非常非常重要,悟透了它,你就等于悟透了生活。”

    “嗯!”我端正坐在炕沿上,心想这故事的内容该不会是寡妇家墙上的那副画吧。

    “心武,你知道咱们猎人都是信教的对不对?”

    “没错,这个我知道!”

    “佛教有个故事很有意思,传说古时候一个叫冬珠的小伙子,按照佛学大师龙树上师的吩咐,前往远方一处墓地扛回一具神奇的死尸,龙树大师对冬珠说:“小伙子,能把它扛回来的话,我们这里就再不会有穷人受苦,再不会有人挨饿受冻,你的罪过也就得到清洗了。可是你要记住,在路途中千万不能同这尸精讲话,只要你一开口讲话,那尸精就会飞回原来的地方,一旦被它逃脱,你就得冒着更加艰辛的困苦和危险才能赢回它,这一点切记切记!”

    “哦?这故事有意思!”我一听来了兴趣,也放松了不少:“爷爷,您说龙树大师为什么要让冬珠去扛尸精?而不是别人?”我这么问完,爷爷满意地笑了,他说他当年给父亲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父亲也是这般问,而其他的堂叔堂弟们却都争着想知道尸精到底讲了什么。

    爷爷继续讲:“冬珠应诺而去,牢记这一叮嘱,到了墓地扛起尸精闭口不言便急急忙忙往回赶路,想回家应付差事。而尸精却在半路上开口讲起故事来,一遍遍不厌其烦。讲到精彩之处,冬珠忍不住开口插话,于是尸精飞走,艰苦的旅程重新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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