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的远大理想。与此同时,他的自卑和浮华又使他深深地明白,梦不过是梦,现实还要继续,而他,根本没有改变自己现状的能力。以他的天性,甚至也不能按着社会约定俗成的人生规范去做一个普通的工人或者职员。——到处都是空虚,什么都抓不住,为了证实自己的存在。他只能屈就那个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世界:选择用声色犬马饮食男女充实自己醉生梦死的生活。 浮华使他无法真正去追求理想,自卑又使他倍感孤独,他于是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幻想,幻想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国土、一个爱他的生身母亲。他用这个幻想安慰自己的孤独、掩饰自己的自卑。为纵情声色提供一个藉口。 此时,“生身母亲”成为一个藉口,阿飞借着这个藉口实现他的“人格疏离”。——不错他现在是放荡不羁,没有前途,没有希望,是阿飞,但是总有一天他是真正要飞的。飞离这个醉生梦死的世界,飞到属于他自己的那片国土,清洁,高尚,到那里开始一个全新的有条有理的生活。——其实生身母亲是不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他也不是那么在乎。他根本不想找这个母亲,他只是想以名门子弟、外国华侨的身份与自己现存的这个世界疏离,赋予自己一个“存而不在”的境况。借以摆脱内在的不安,使心灵的喧腾平复下来,也使道德上的欠咎减到最低。 凭着这个假想的无瑕的母亲。阿飞达成了他对自己身处的那个浊世的一种否认,一种拒绝。 3.象征。 如果阿飞能够一直耽溺于及时行乐的人生,我们也许可以就此下结论,说他的“口口声声寻母”、“迟迟不见行动”背后,不过只是把“生身母亲”当作混迹浊世的一个藉口。所谓飞翔,也只是他编出来的一个莫须有的故事,除了自欺欺人之外别无意义。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每当激情过后,他独自一人仰卧在床上,总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个无脚鸟的故事: “听人家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这么飞啊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世只可以落地一次,那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永不停止的追寻。在一边自我堕落一边自我拯救的旅程里,虽然找不到爱,他却一直没有放弃过对自我意义的渴望与追寻。 他曾经借助声色男女来证实自己的存在,但是渐渐地他发现,这些东西只能让自己生活得更不真实。在这种主体性被物化的生存状态下。他开始感觉到一丝“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无所事事,没有能力去爱别人,得到的爱又不是心头所想;有的只是浮华与轻薄,虚飘飘地不着地,整个人仿佛只是exist(存在),却不知道怎样才是live(生活)。 骨子里始终洁身自爱不能自弃的阿飞,越来越觉得,所有的饮馔声色、啼笑忧欢,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色相越是纷繁眩目,他的心就越空;一想起心底里的某些东西,即便身处活泼的欢宴,也立即感到无边的寂寥,兴味索然。不,不,他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远方的生身母亲,不是什么彼岸,也不只是一个藉口,她更是一个象征,象征了阿飞真正想要的东西:他的自我,他的灵魂,他存在的意义。母亲的腹胎,是他的自我和灵魂的始源地,所以这个“生身母亲”的意象,自然而然地在他的下意识里成为“自我”和“灵魂”的象征。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所谓的自我、灵魂,相比于权、势、财、利、情,是最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这个在别人看来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对阿飞来说却具有无比重大的价值。他的这份自爱,并不是水仙子式的自伤自怜,而是想自我证明,为自己的存在追问一个意义。 但是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在他的四周,不乏一些扎扎实实生活着的人。或是有着稳定职业的男人(警察、海员),或是盼着结婚的女人(苏丽珍);就连爬落水管上下楼、形似窃贼的朋友和当舞女的露露,也都对爱情深信不疑。而他呢?既不可能去做一个平凡的职员,又无心为扎实的人生(爱情、婚姻)经营。 他身边的另外一群人,则是一些社会边缘人物,例如频繁出现的妓女。或在XG,或在菲律宾;或矜持,或俗艳。她们是肉欲的象征,而阿飞最执着的东西,却是他自己的灵魂。——在阿飞和妓女的厮缠中,我们可以见到灵与肉的含蓄映衬。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俗的人,一切的权欲、物欲、利欲。通通跟他扯不上关系。即便在没钱的时候也还是把钱看得很淡(在只身去菲律宾前途未卜之时把唯一的财产:一部汽车,送给朋友)。同时因为信不过感情,连**也是淡淡的可有可无。 “人之不同,各如其面。”在人群参差错落的对照之下。益发显出他的不实际。 终于,意义失落。 “自我”的难题,日日逼近,而他,根本找不到“意义”。他的自我,他的灵魂,他的意义。和那个遥远的生身母亲一样,只是一个美好而空泛的理想。 走不了非凡之路的理想主义者,于是在人生面前感到了自己的平凡和无奈。阿飞背负着沉重的灵魂,等待着从天上降下来的改变,等待那永远不会到来的脱胎换骨的一天。 他心里早已知道是无路可走,迟迟不肯承认,不肯面对现实,是始终执拗着不愿舍弃对“自我”的追寻。哪怕希望渺茫。 时间一长,所谓的自我追寻不但未能逾越身体的迟滞,反而成为禁锢。那些无法自抑的渴望。在无数不眠的夜晚积蓄成愁,无处排遣,就只好向内转,加压在自虐上。——不能容许自己完全不作为,就以自虐的作为填补了等待的空虚。 这自虐的结果,呈现在阿飞身上,便是病态的阴郁。心与身体的不和谐,使他陷入晦暗不明的壅塞的忧伤,常常感到莫名的怅惘,永远没有纯粹的快乐。这不能哭、不能忘的磨人的愁绪。正如《诗经》中的《柏舟》一篇: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飞翔,其实他的翅膀早已经折断了。 “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从一开始飞就可以飞到死的一天才落地,其实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这只鸟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临死前。他终于肯承认。这样断然地否定了自己的全部,多少有几分悲怆,虽然事实正是如此。 企图掌握自己命运和命运不可把握之间的悖论,在生命结束的一刻,再次凸显。 既然对自我的追寻注定了会是永远的未完成,那么就只有靠死亡,让生命消失,让这伴随生命而来的“自我”随之消解。心灵的喧腾不安在这一刻复归淡定,从此再不需要为“自我”的难题挣扎。 4.爱与自我的追寻之旅 “听人家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这么飞啊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世只可以落地一次,那次
-->>(第3/5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